陈循自然听得出这番话中的深意,心下冷哼倒是威胁上他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等回了乡,看他抓住小辫子坑他一回!
虚与委蛇多说两句,陈循便坐上马车离开京城,舒坦叹出气:“欸!终于是离开了这纷扰之地。”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陈循望着渐行渐远的城墙,身旁的夫人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柔声问道:“老爷,此去乡间,不知何时才能再回京城?”
陈循拍拍夫人的手背,安慰道:“夫人不必忧心,乡间虽不及京城繁华,但胜在宁静祥和,正是颐养天年的好去处。”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夫人颇有微词:“好端端地离京做什么,儿孙都在京城,这乡间的生活怕是难以适应,乡间什么东西都比不上京城的奢华啊。”
陈循与她说不明白,钱财再多也比不上命大,远离郕王,才能保全自身。夫人见陈循神色坚定,也不再多言,只是心中暗自叹息。
马车继续前行,沿途的风景逐渐由繁华变为宁静,夜色渐深,车轮辘辘,落脚在驿站。
驿站内灯火昏黄,驿站的小二见有客人到来,忙不迭地迎上前,接过马鞭,殷勤地问道:“客官,可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准备两间上房,再弄些热乎的饭菜来。”
小二应声而去,陈循扶着夫人缓缓下车,步入驿站大堂。
大堂内虽简陋,却打扫得干干净净,几张木桌旁零星坐着几位赶路的旅人。小二引着他们穿过大堂,来到后院的两间上房前,恭敬地推开房门,请二人入内。
房间虽不大,但布置得颇为温馨,床铺整洁,桌上还摆放着一壶热茶。
陈循与夫人安顿下来后,不多时,小二便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虽不及京城酒楼的精致,却也有几分乡土风味。
夫人勉强入口,陈循则吃得津津有味。
夜风透过窗棂,带来一丝凉意,陈循起身关紧窗户,回头见夫人神色憔悴,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倒是委屈家妻。
他轻声安慰:“夫人,暂且忍耐,待我们远离这是非之地,便可安心度日,放心吧,我都打点好了,定不会委屈夫人。”
夫人依旧难掩忧愁。两人草草用过晚饭,便各自安歇,因陈循夜间打呼,夫妻各睡一间。
半夜陈循被寒风惊醒,窗外风声呼啸,似有猛兽低吼。他披衣起身,走到窗前,只见月光下树影摇曳,院中一片寂静,唯有风声作响,心中隐隐不安。
陈循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四下巡视一番,侍从打地铺安睡,确认并无异样,这才稍稍安心,转身回屋关上门。
忽然一股呼吸扑在陈循的脖颈,他猛然回头,嘴巴被一只粗糙的手捂住。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陈循挣扎着发出声音,但那只手的力量极大,让他无法挣脱,杀意从背后袭来,冷冽的刀锋紧贴着他的咽喉。
是谁?!是谁要杀他?!是劫财还是劫命?
陈循心中飞速盘算,回忆起近日是否有得罪过什么人。思绪尚未理清,刀锋已入皮肉,刺痛感瞬间传遍全身。
陈夫人睁开眼,侍女听到动静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轻声问道:“夫人,您醒了?可是睡不安稳?”
“没事,就是有点心慌。”陈夫人勉强笑了笑,坐起身来,忽然听隔壁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像是什么东西重重摔在地上。
她脸色骤变,示意侍女噤声,侧耳倾听。撞击声后,是一片死寂,心中愈发忐忑,她知道陈循近日事务繁忙,压力巨大,但这样的深夜惊动,实在不寻常。
她披上外衣,悄悄去陈循的房间看看情况。走廊上静悄悄的,只有昏黄的灯火摇曳,映照出墙壁上斑驳的影子。
她走得小心翼翼,来到陈循的房门前,她轻轻推了推,门却意外地没有上锁,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一
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她的心猛地一沉,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陈夫人强迫自己镇定,缓缓推开门,眼前的一幕让她惊恐万分。
陈循躺在地上,身下一片殷红,血迹蔓延开来。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眼泪夺眶而出,侍女吓得双膝一软,张嘴就要尖叫,被陈夫人眼疾手快死死捂住嘴。
“别出声!咱们快回去!”
两人踉跄着退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陈夫人的手仍在微微颤抖。
“快,去把窗户也关上。”她低声吩咐,侍女忙不迭地照做。陈夫人只听一声倒地,忙转头一看,侍女割破被喉咙,窗外爬出一个黑衣人,刀尖上血迹未干。
“你你你是谁?!为何要杀我们!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下此毒手?”陈夫人连连后退贴近墙角。
黑衣人冷笑一声,刀尖指向她,语气冰冷:“奉命行事,多余的话不必多说。”挥刀冲她猛扑过来。
这时一道惊雷劈响,掩盖了尖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
郕王府。
成敬躲在屋檐下袖着手抬头瞧落下的雨滴,又要入冬,这天气愈发寒冷,雨滴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成敬的目光穿过雨幕,落在远处的庭院中,见管家越过回廊,匆匆向这边赶来。
成敬心中一凛,从屋檐下走出,迎向管家,低声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管家见到成敬,仿佛见到了救星,喘着气说道:“成公公!西厂的探子来报!”
朱祁钰抱着软被睡得正香,被摇醒,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看到成敬神色凝重,顿时清醒了几分。
成敬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王爷,出事了!西厂的探子传来紧急消息,陈夫人那边有变!”
朱祁钰心头一震,迅速坐起身来,软被滑落一旁:“到底发生了什么?快说!”
“探子正候在外头,说是把人都带回来了。”
朱祁钰穿上外衣:“人都带回来了?有没有伤亡?”
成敬点了点头:“伤亡难免,但幸好大部分人都安然无恙。”
朱祁钰迈步向外走去,成敬紧随其后。两人穿过回廊,来到前厅,只见几名探子正站在一旁,神色肃穆。
朱祁钰扫视一圈:“具体情况如何?陈循人呢?”
探子中一人上前一步,拱手回道:“王爷,属下前去客栈时,陈循已经没了气,两位侍人都被割喉,手法极其狠辣,显然是专业人士所为。客栈内一片狼藉,但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人物的踪迹。属下等人迅速将陈夫人和其他随从带离现场,以防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