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十几年难得出现一次的大洪水后,藏马镇又迎来了一场惊世骇俗的雷暴以及大小不等的地震。
这也更加剧了妖邪作祟这一事实,这两天,城内人心惶惶,早在天黑前便有不少户人家出逃,官府派人去捉,捉不住的便挨家挨户去封门总之非常的不人道。
不过,晚间确实出了不少乱子,但好在受到波连的还是少数。
对于这一结果,衙门里躲了一天的老爷们自然是心里踏实。
坐在桌案前,听着几个得力手下的汇报,那七老八十的老爷子当即满意的点了点头。
“没闹出大事来就行,既然那些泰山府的高人不方便前来,那便算了。”
一旁的师爷此时也是一脸轻松,他等老爷说完,方才对着一旁负责文案的补充道“把城东边那几处破房子也算上,还有边上那条老旧泥路,也一起汇总了报给上面。”
闻言,县令再加一嘴“还有桥。”
师爷听了当即恍然,他露了个不算刻意的谄媚表情,继而表情严肃的对那认真等候的官差吩咐道“东边那两座石桥也不少年头了吧。这次神火教余孽为了阻拦我们官府捉拿,恶意破坏桥面致使城东西交通不便,故特向州府申报,望准许能铺修新桥,以期早日恢复南北交通。”
如此交代完,县令师爷脸上都露出相同的笑容来。交代完正事便是吃庆功宴的时候。
已经是后半夜,在有泰山府的两位高人带着,县令很放心让衙门里的那帮后生配合他们做点收尾工作,等明个一早,把公告贴上,这件事也就算是结了。
席间,县令端碗,师爷夹菜,都吃的是兴意浓浓,推杯换盏间,不知谁多嘴提了一句“先前那兵部来人绕城不进却是何意啊?”
此问,在座的却都不由得一愣。
…
天空闷雷一连响了足足有十三下,如同天人持鞭,打在府岳身旁,将那黑黢黢的大地劈的是血肉肆溅。
离此百里外的一处断桥前,前日顺道护送那位天师府本家天师以及一位姿容气质颇为不俗的红衣女子于藏马镇停下后,便马不停蹄一路往东。
连日里跋山涉水,似乎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是让他们给闻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味。接着一路行来,路上却不见村落人家,一连百十号人都以为走错了路却见队里有人点醒说是迷了眼,中了人家布下的术法。又挨个寻水源跟着往外走,兜兜转转是一刻也不敢歇,最终远远瞧见一明亮地来。
看前方是路途斗折,领兵的将军号斥候前去探路,斥候回禀道“将军,前方乃是一处断桥。”
“桥?”将军大疑,一般而言,有桥必然是有人家。
“那桥多大?”将军又问。
斥候想了想说“长近十几尺约莫半丈宽。”
如此长宽,倒算得上是一座不小的桥了,看来此地聚落规模不小。
“带我前去看看。”将军说着跟着那斥候来到桥前。站在一处断口旁,看了眼脚下有些湍急的河流,再去品那断口能看见是被人故意削去,就连切口都如此整洁。
“将军,按照计划我们现在应该是在那奉高境内。”
身边研究地图的副将四下打量着,很显然他早就觉得已经不是走错路这么简单的事。
不经意踢落一枚石子到脚下河水里的将军,盯着那面前的难题,脸上满是憋屈道“事情不太对劲啊,你们可闻到什么味道了。”
将军这莫名其妙的一问,把其他人都给问迷糊了。
副将仔细闻了闻,没察觉有啥不对,将军把他怀里的地图拿过来,替他叠好塞进他手里时,提点了句“陇右几年他妈的白混了?死人的气味闻不出来?”
说着,他转向身后,看见一众已经因为赶路而十分疲惫的将士们,大吼一声“保持警戒!”
随着他这一声喊,不远处,几个刚坐下正闭眼歇息的家伙脸上不由得露出些许凝重。
自北境失守大将军常遂身死,兵部便给江湖以及道门牵线在军中放置此类异人随军。所谓异人,自当是有异于常人之处。
等那几位随军异人也来到断桥前,将军这才从盯着对面转而看向这边,道“几位仙师舟途劳顿,而今还得劳烦几位。”
其中,一位戴斗笠的明显话语权更足一些的男人开口道“份内之事,还请将军吩咐。”
就见将军伸手指了下对岸,他声音压低,似乎担心被什么人听到,而后将背对着那边,说“也许我们追了一路的东西,就在那头,现在我想请教一下诸位可有对策。”
这一席话里意思很明显了,当初朝廷将这几人安排到了他麾下名义上是随军护行,可实际上真要是碰到什么军队也没办法处理的邪魔外道,还是得靠他们来摆平,不过他们倒也乐的做这份差事,毕竟官家给的肯定比自己平日里揽活要爽快的多。
看了眼对岸,又相互间对视了下,那戴斗笠的男人点了下头,似乎刚在决议。
“此事还请将军暂避,竹,你且留下,其余师兄弟随我过河前去一探。”
被留下的那位竹是队伍里唯一一位女子,其人有着一双柳叶弯刀眉,但脸上颧骨很高加上瘦薄的身材很容易给人一种尖酸刻薄的印象,但偏偏一个叫竹的名字将所有的不美好都给中和掉了。
听到吩咐,竹点了点头,随即后退一步走到将军身后。
“那我等便在此恭祝仙师凯旋。”
将军说着,对着打算前去的四人拱了拱手。
几人很快便各展身法渡过这并不算宽敞的断桥河面。
落地之后,几人没有贸然分散,而是就地站位,组了个小四象。
其中一位面上发黑但身材浑圆的胖子从戴着的红布面罩下使劲嗅了嗅继而给出他的评价道
“没有妖气”
妖兽之流身上气息可以说是非常明显,不同妖兽哪怕就算是一些喜好近人的身上也会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这里,只要是有些涉猎的多半都能敏锐的分出来些。
“灵气正常”
一个体格还算强健但个子不免矮了些的道士模样打扮的家伙将一撘黄符抽出来,依次试了试,发现都能不受影响的正常使用。
没有任何异常,这反而是最让人觉得难以接受的。
嚓,又一枚黄符被点亮。
斗笠男人将手里的一张金光符丢向林荫深处,借着黄符上的光,众人能看清沿途有被车轮碾过的泥地的痕迹,周围树木上没有爬着一些别的奇怪的东西。
那黄符越飘越远,很快就像一束零星的星火即将消失在了黑漆漆的树林深处。
几人心里随着那金光符的远去也越发没有了底,这去还是不去,又该谁先去?
相互对视了一眼,最终,戴斗笠那位先开了头。
“一起吧,进去前先备好,咱们还是以四合阵为基础,我打前面。”
见几人没什么更好的意见,匆匆准备了番,把保命的都窜在手里,身上贴好了符箓法器这才锵锵上了路。
不过,他们走的也并不算慢,陆续几张金光符飞起,像是灯笼般照亮这林子里的一切。此举他们倒也不怕惊吓到那家伙,毕竟如果真让那东西暴露了位置,这四位手段毒辣的高人可就心里有了底了。
然而,随着他们越走越深,眼前的路却是逐渐宽敞也逐渐变得不像是人走过的宽敞泥路。
见地上斑斓一片,隔着斗笠的男人脚步也不由得放缓,在他身后,几位师出同门的师兄弟们也都不一而同屏住了呼吸。
在那片仿佛被一百头野兽践踏过的泥路上,树枝,草叶,乃至地上还有某些人类的衣服以及某些不明的蓝绿色,琥珀色的液体此刻都混着黑漆漆恶心的泥水掺杂在那狰狞不堪的泥泞道路上,一旁断裂的树便是这些怪物们曾经肆掠过的痕迹。
于是便有人发问“这儿都发生过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斗笠下,那作为队伍主心骨的男人轻轻咳嗽了一声,也许是在调节自己那有些发紧的喉咙“把灯都散出去,不要光对着我们这一块。”
这其实不是一个很好的习惯,某片区域的过于明亮等同于给一些别有用心的家伙信号,就像在说,我就在这儿,你们快来看啊!
但现在,还没有人或者说没有东西主动上来找麻烦。
“也许是走了也说不定”如此想着的不只是那个戴着斗笠的家伙,其余几人差不多也是这样想的。
虽然心里想着尽快结束早点回去,可他们不能就这样空着手让大军跟着进来。倒不是说军队里的斥候不能做这样一些事情,而是在某些情况下,不懂规矩擅自乱闯的家伙确实很容易沾染上不幸。
此时已经是近子夜,从现实的角度,正是一天中阴气最甚的时段。
斗笠男人身上紧绷着,队伍里每一个人都是如此,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所谓的真相,那些崎岖的道路也逐渐以他们无法理解的姿势出现了某种世界观上的错乱。
队伍里的胖子咽了口唾沫,就在刚刚他路过一只脑袋被一根竹子贯穿的青蛙,而让人觉得恐怖或者说不可思议的一点是,那只青蛙身上乃至破口处没有一丝一毫外力的作用,从始至终那根竹子的生长似乎都很自然,就仿佛那天生就是如此生长,是从那只青蛙的体内,从那只不知缘由的脑壳里沿着缝隙生长出来的。
这还只是其一,越往里走,他们逐渐看到了房屋,那些空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一间点着灯火,房门都开着,似乎里面的人都跑走逃难去了。
他们越往里走,黑漆漆的道路两边便越是安静,这里有着被洪水洗劫过的那种潮湿,湿气凝结成了黑蒙蒙的雾。
他们捂着口鼻,走在这雾里,眼睛上似乎也覆盖上了一层浓密的灰雾,然而没有人离开,或者说他们眼下似乎只有继续前进这一种方式。
身后,那些被他们甩下的房间,用黑漆漆的门和窗窥视着他们,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个门洞后面都站着一个两个不说话的人,他们安静注视,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然而就在他们越陷越深几近不能自己的时候,一道明晃晃的灯光出现在了不远处。这让不少人心中都暗自松了一大口气。
走近那处散发着温暖光源的地方,一行四人见那光亮处是一个火堆,火焰噼里啪啦还在燃烧,然而周围却不见人,显得甚是奇怪。
斗笠男人见到那火堆心中存疑直接蹲下伸手在那火堆旁边翻找,周围人也都检查着彼此觉得可疑的地方。
将手中一根才烧着的木棍拿到手心,掂量了下,他说“走了没一会儿。”
周围打量无果的胖子凑了过来,他看着那木棍上的火,脸上的冷汗也收了不少,但仍是有些后怕道“应该是来提醒我们,此处危险但暂时不用担心?”
他的话似乎有人认同,但斗笠男人却摇了摇头道“也许已经被人摆平了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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