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身神万魂目视对面修士，稍稍迟疑，翻手一团被浓郁愿力包裹的碎片，朴实无华，与普通神灵金身截然不同。
    “神祖金身碎片，此物可以交给你。”
    “道友好意心领，万某也想离开此方天地，不过我等诞生于此的神灵体内其实皆有神祖金身碎片，此事是我得到神祖碎片后方知，如此注定走不出去。”
    小半个巴掌大的碎片飞来，通体剔透，被柳风招手摄入掌中。
    他没有强行带走对方的意思，依对方的话多少能猜到事实。
    不难推测，诞生于太微神朝，也就是这片天地的神灵都被神庭动了手脚，自由身甚至生死全在神庭掌握之中。
    而面前邪神能察觉，是在得到神祖金身碎片后，两相感应之下，方知自身受制于神庭。
    除此之外，很可能还有其他限制手段，不然这天地间处处神灵，联手起来对神庭也会有威胁。
    但是换作外来修士，既然历代进来的修士能炼化神灵金身碎片，安然无恙地修成一身仙亦或佛门尊者，想来对修士不会有凶险。
    以防万一，柳风顺口问道：“若是换作外来修士，炼化此碎片得其中愿力，可有后患？”
    “这需看是哪些碎片，有的神祖金身碎片之中有污染，万某亲眼见过一尊正神因此发狂，被天将擒拿上神庭。”杀身神万魂没有隐瞒。
    “是何污染？又该如何分辨？”柳风追问。
    万魂沉吟一二，摇头回应：“不知。”
    柳风不再多问，当下需先离开此地。
    他抱拳告辞，临行前看了眼最后一名噬魂殿真仙藏匿的方位。
    “道友带走同伴即可，其余人万某会尽数清理，他们自有取死之道。”
    身后传来杀身神漠然话音，柳风闻言身形连闪，先是将玉真子和于野卷进内天地，继而转向一处有蛊虫飞舞的血雾。
    踏出两步，他来到蛊群所在，就见地面上欧阳水灵脑袋搭拉，四肢大张，瘫在地上晕厥过去，嘴里被塞满发臭的药泥。
    依其身上的伤势，应该就是周婉所为。通眼扫视一圈，很快发现那矮子打完人就藏到了高空中，但寻不到出口，正在血雾中打转。
    “废物。”
    冷哼一声，一道神念强行冲入欧阳水灵灵海，将此女唤醒。
    欧阳水灵翻身坐起，吐出嘴里的恶臭药泥，略一失神后，眼神呆滞地喃喃自语道：“我连她都打不过了！”
    接着她起身扑向柳风，嘴里发出不甘的干嚎之声。
    “我要成仙，我修成蛊仙誓死追随主子，要给我下多少禁制都成，等成了仙……”
    “成仙你也不是她对手，她背靠血灵教，有人指点，资质蛊术都会超过你，脱胎蛊仙也会比你快。”柳风冷漠打断，随手扯开扑到自己大腿上的欧阳水灵，将其丢进内天地。
    身形往上一纵，甩出一道虚空漩涡，不待周婉反应，带人一步跨出神灵内天地。
    外边夜色将至，院落内还有不少信众前来，对神灵和修士间的厮杀一无所知。
    城外的空中，和神灵大战的修士已经不多，而城北方向，有两驾金色战车横空，正向这边赶来。
    没有逗留，他瞬移混入人流之中。
    小半刻后，城南城门前的巷子中。
    荒废破屋内，柳风将周婉丢在地上，面无表情道：“说吧。”
    周婉怔了怔，猜到是在问她和玉琼子之事，立马一股脑将云梦分魂的算计娓娓道来。
    “云梦和柳黛这两个贱货，她们都眼馋主子你的机缘，今日收拾了柳黛，他日主子定能收拾云梦老毒妇。”
    “我若是有实力，受血灵教重视些，日后说不定也能成一身仙，帮着主子对付云梦。”
    周婉说着，一双眼瞅着柳风手腕上的纳物手镯。
    察觉此女视线，柳风看出这是在向他要好处。
    “拿去，尽早脱胎蛊仙，云梦那边你先敷衍着，有关她之事你若得知可向我传音报信。”
    镯子上灵光连闪，内天地也开出一道口子，他脱胎蛊仙时没用完的仙药和炼成的虫药，分出部分丢给周婉。
    与拥有异道蛊的他不同，其他九世身圆满脱胎蛊仙所需要少上太多。
    “谢主子栽培。”
    看着仙药和现成可用的虫药，周婉大喜过望。就是血灵教血灵子，要配齐脱胎蛊仙的药物，也得拼命立功才行。
    “你先出城，前去与血灵教之人汇合。”柳风摆摆手，独自走向城门附近的一家酒楼。
    周婉有些不明所以，但懒得多想，估摸着是城内可能出事。
    她重新换上乞丐皮囊，蹿进人群，脸上挂着笑，几个眨眼混出了城门。
    酒楼内，柳风点了一酒一菜，坐在窗畔，一边召唤分散出去的手下，一边思忖接下来的安排。
    他拿下两名圣子，此二人收集了不少神灵金身碎片，如此一来，他犯不着再去杀城隍。
    “城隍乃是庇护一城的最高神位，实力不见得强大，但地位独特，杀了他可能引出真正强大的神灵。”
    “且先看看宇文上武和其他修士对付城隍。还有两方这第一波厮杀，差不多也该结束了，不知后续朝廷神灵会如何对付外来修士。”
    等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凝香、虞霞和愿明等人陆续过来，先是将各自探到的神灵之事道出，接着先行出城。
    ……
    夜色转深，花神楼。
    三楼一间客房中，人影全无，只有醉人胭脂香弥漫。
    屋内一角，一白色小狐蹲坐在地，嘴里自语道：“对付个真仙人族，仙姑婆婆要耽搁多久？大半日应该能吸干那人。”
    小狐脖子上挂着一块玉符，其上一团白雾转动，却是内天地入口。仙姑婆婆自己本体进到内天地，需留一个依托于外界标记。
    此刻，白雾入口之中，一方香火迷蒙的内天地中心亭台楼阁丛立，某一阁楼内，时不时有女子似痛苦似娇嗔的嘤嘤之声传出。
    画面转到闺房，大榻上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长发男子正卖力耕耘，尽情宣泄自身魔性。
    而被他摧残的一狐耳女子，正是胡仙姑，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满是伤痕，两眼翻白，神志不清，只知一味娇呼。
    这哪里是她吸干人族修士，是暗算不成反被害，赔了身子不说，性命都难保。
    良久后，长发男子止住动作，不屑地瞥了眼昏死过去的胡仙姑，腾起一阵黑雾，当场淹没对方。
    榻上妖娆身段顿时一分为二，一是胡仙姑炼成分身的本体妖身，一是神灵金身，两者皆在黑雾中被炼化。
    “滋味不如何，就是图个新鲜……时辰到了，唤上柳风那小子去杀城隍。”这一身魔性的长发青年自是宇文上武。扫过出现裂痕的内天地，这神灵内天地比修士似乎毁的更快。
    宇文上武卷走内天地中的仙药，飞身向内天地出口。
    客房内人影一闪，白色小狐瞬间被碾成血雾，而人影坐到桌边，气定神闲地为自己倒了杯酒。
    翻手取出传音法宝，宇文上武送入神念，传音道：“柳兄何在？”
    “宇文兄，我另有发现，杀城隍之事就不掺和了。”法宝中传出柳风回应。
    “有何发现？比城隍金身和官府的仙药还紧要？”
    宇文上文追问一句，却是再无回应。
    他轻哼一声，一口灌下酒水，套上恶霸皮囊，大步走向客房外。
    “不来也好，待我独吞了城隍的金身，还有官府宝库内的仙药，就在这方天地冲击魔道一身仙。”
    宇文上武心中盘算，他两道真仙后期多年，差着圆满之境不多，一旦圆满，以他积累的一身灵物，魔道比蛊道破境容易许多。
    到时候，有了魔道一身仙修为加身，柳风肯定不是他对手。不过，也不能排除柳风佛道晋升尊者境的可能。
    念及此处，宇文上武心中变得烦闷，走出花神楼后，快步赶往城北城隍庙。
    ……
    夜里子时，月色下城外高空中展现异象的神灵不见，只有野地间或荡开的灵光。
    城北城隍庙外，灯火寥寥，有夜叉小神绕着庙四下巡视。
    毫无征兆，一串佛珠出现在夜叉神头顶，压碎其神灵之躯。
    街巷中，悄无声息的掠出十余身影，血仙教、血灵教、天禅宫，三宗圣子争先恐后带人杀进城隍庙。
    三方人手之后，黑雾翻动，自地下摸进庙中。
    庙内正殿，受香火供奉的一尊尊神像眼瞳中亮起神光，照得大殿通明。
    城隍爷、左右判官、八大神将，十一位正神连带副神走出神像。
    神灵内天地一开，一尊尊夜叉小神手持兵器现身。
    一边是神灵，一边是外来修士，碰面的刹那，三名圣子施法封锁附近一带，察觉不妙的城隍则是一脚剁地，赶在封锁完成前，将愿力溢散进地下。
    “有些意思，一城百姓竟能养出这些堪比真仙的神灵，此事不对劲，必然另有隐秘。”
    “左右判官比肩真仙后期，城隍正神约莫真仙圆满实力，方才他踏地可能是在向其他神灵报信，速速了结他们。”
    “神灵金身三方均分，留一名判官问话。”
    三宗修士一起动手，宇文上武被挡在神器封锁之外，只等坐收渔翁之利。
    而在此刻的城隍庙外，地上走的、天上飞的，本是寻常可见的飞禽走兽顶着眼球，以幻术隐匿在周围房屋院中。
    等了须臾工夫，封锁城隍庙的神器便被撤去，不待其中三宗修士离开，一阵黑色大雾笼罩了城隍庙。
    “呱呱……”两只乌鸦落在城隍庙屋顶，腹部眼球直视黑雾。
    其余猪狗牲畜也接近城隍庙，夜色下一个个鼓胀臃肿，彼此融合。
    挤进黑雾中时，融合的牲畜已成庞然大物，如一堵小肉山般在移动，其上血肉又显化密密麻麻的烛火小剑。
    “柳兄你本体不来，隔空操控化身过来是何意？”
    “你不用虚空蛊术，单是这噬人血肉，接管他人肉身施法的蛊术，也不见得比真仙圆满差多少啊！”男子不满的话音响起。
    黑雾内，三宗修士除三名圣子，其余皆被裹进肉山，成了其中一团团人形鼓包，如傀儡般施展三宗法门。
    血灵教秘法、血仙教血妖神通、天禅宫佛门禁法，同时从肉山内汹涌而出。
    既是他人肉身，用来半点不用顾忌，全是舍命自毁根基的搏命手段，连三名圣子都要全力应付。
    有柳风配合，再有宇文上武的异道蛊术，三件神器先后灵光溃散落地。
    比柳风破坏力惊人的虚空蛊术不同，三件神器像是被生生散尽了愿力和仙气。
    三名真仙圆满的圣子，没了神器护体，裹进黑雾之中时比柳风差了太多，护身真器、术法、血脉神通……五花八门的手段统统如泡影般破灭。
    三人惊骇不解是何蛊术时，黑雾已暂时散去他们修为，将他们带入一方魔气森森的内天地。
    城隍庙一空，只留下一尊被封印金身的副神判官。
    宇文上武立在树下，炼化城隍金身碎片，得到部分记忆后，沉声道：“城隍知晓之事果然多些。难怪一城就能养出这些神灵，原来是所有神灵塑造金身时所用灵物来自官府，而其中关键灵物来自神庭，本就拥有强大愿力。”
    “年年有神灵诞生，又有神灵被召到神庭，皆是有去无回。”
    “还有每年都需往神庭送上仙药，神灵用不上，神庭若是只为傀儡修士所备，说来太过可疑了些。”
    言语间，他看向收小后化为人形的柳风化身，是在向柳风征询意见，他不信柳风独自行动没有半点收获。
    柳风化身双臂、背后，一颗颗人头在皮肉下鼓动，看上去极为阴森瘆人。
    这被他命名为“噬生”的异蛊，不愧寄生混沌石多年。
    此次全力一试，没叫他失望，如各宗十几名真仙中后期集于一体，还有他自身带出的衍瞳、剑烛、星照子蛊可用，血肉精华不耗尽，带出的子蛊也可尽情调动。
    “我与你一样才来一日，确已知晓神庭，但所知也不多，更不知为何要收大量神灵和仙药上神庭。”柳风淡淡道。
    宇文上武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回道：“柳兄本体没到，出力不多，此地神灵金身我就不客气全收了。”
    他看了眼天上，一脚踩在判官头颅上，逼问道：“城隍方才将愿力散入地下是何目的？”
    这一点，他却是没能从城隍部分记忆中得知。
    “你等都得死……”
    话音未落，判官怒意勃发的面孔骤然扭曲，被一脚踩碎，接着整具躯体四分五裂，化为片片金屑。
    宇文上武是半点废话的兴趣都无，既问不出话，那便直接炼了，能得多少记忆就算多少。
    这时，柳风化身神色忽地一动，眼神古怪地看向宇文上武，直看得对方不自在起来。
    在宇文上武要出言发问时，柳风化身腾空投入两只乌鸦体内，振翅飞向远处，一道不咸不淡的传音送出。
    “宇文兄，地下有大群神灵上来，你炼城隍和判官金身，身上沾染他们气息，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