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锋铓带起凄厉之音，无形大山、四面泥浪轰然压来。
    柳风身形不动，仅仅是翻手数道弥罗裂虚手，周身虚空漩涡层层叠叠，便破去两种道法。
    道法之威落不到船上，只有余威向周遭倾泻而去。
    “入我万神幻境，一起对付他。”
    百丈面孔拖曳三里黑袍，道子太叔长天厉声大吼。
    神器被破，他能用上的便是万神殿弟子，以他们性命施展万神殿秘法。
    黑袍燃起血色火焰，自下而上，修士肉身神魂俱燃。
    一千、两千……四千弟子化为乌有。
    惨烈无比的哀嚎声中，介于虚实之间的黑色巨柱纵横，一方封闭空间飞快成型，此幻境空间内铺满密密麻麻的面孔。
    昏暗、沉重之感袭来。
    种种恶念挤满幻境空间，像是数千上万人一齐施展冲击神魂的法门。
    进到幻境的两位一身仙，石天恩、卫姓长老，两人顿见同样被卷进来的两千商会修士、千余被柳风扯出黑袍的万神殿弟子，近三千人面目扭曲，陷入狂乱。
    “噗、噗……”
    密集冲向柳风之人皆死，全成了虚空漩涡中的血花。
    净灵被一股佛力护在其中，这股力量强出先前禁锢她的万神殿道子，但以她境界不知具体强多少。
    她眸光所见，层层叠叠的虚空漩涡，成了骇人的血色漩涡。
    所有精血汇成一条血流，流入近前开启的内天地入口，修士元神乃至数名真仙神魂，也一个不落地被卷进内天地，送入黄泉佛塔内。
    这尊佛塔也不再阴气森森，塔身外飘荡的阴气中混杂了金丝，应当是她听闻的传言中的愿力。
    而身前的男子，气息没有哪怕一丁点波动，比镜尘、比净羽，更为漠视生灵性命，且强大了太多太多。
    八境九境如蝼蚁，真仙也是死的干脆无比，这绝不是真仙真佛层次的力量。
    除了发狂杀来的修士，幻境中条条锁链、针刺凭空成型，接着一张巨大如恶鬼的阴惨面孔在头顶成型。
    左右两名商会长老吞服仙丹，身躯鼓胀，一人变得形如妖物，一人浑身生出羽毛，以自身积攒不多的血脉精华，施展出血脉神通。
    万神殿道子不知所踪，仿佛此间上万面孔每一张面孔都是他，眉心都浮现炽烈火光，如亮起一抹抹收小的烈日。
    “太阳火灵正合适你万神殿修士用，不过今日过后便归柳某所有。”
    话音响起，一圈金光成轮，其内上千形如佛轮的漩涡齐转。
    万神幻境随之整个扭曲，上万面孔变形，扑来的疯狂修士一起腾空，种种打来的法门统统被绞散。
    一方虚空被打乱，净灵心胆剧颤，清丽面孔为之煞白，以九境之身近距离见识了佛门尊者境的残酷。
    耳边被数千上万的尖厉叫声充斥，既有修士在惨叫，也有元神发出哀嚎，大半都是九境之上，却如蚍蜉撼树。
    数千上万元神尚未死在大神通下，黄泉佛塔飞出内天地，席卷众元神。
    转眼，万神幻境烟消云散。
    下方商船破碎，外边十里、百里……千里阴云回旋，远处试图逃走的残余修士都在倒退。
    没了神道天地的规则压制，大神通强出寻常尊者中期的万引虚轮，赫然强横到此种程度。
    “柳兄，接好。”大笑声传开。
    覆盖八百里的黑雾中一尊妖魔踏空，数千修士修为暂时涣散，被打回了五境之下，悉数丢向柳风这边。
    如雨落下的数千身影，又在下一刻被虚空漩涡撕碎。
    人形一空，之前密密麻麻的身影全没了。
    三道流光分作三方，万神殿道子太叔长天肉身粉碎，一人形火灵飞逃。
    商会两位一身仙长老，肉身只余头颅，以躯干和四肢为代价血遁而走。
    三道身影在回旋的千里阴云中，遁行都比平日要慢。
    即便没有变慢，又如何快得过洞虚道子手中洞虚神光。
    三抹黑光闪过，三团漩涡卷回伤上加伤的一神魂两头颅。
    “柳风，我祖上乃是万神殿大长老……”
    万神殿道子神魂嘶吼，却连说完的机会都没有，被闪现的虚空裂痕斩开成一团团火球。
    一只缠绕雷芒的手掌伸出柳风眉心，抓过所有神魂碎块。
    他们一个炼了太阴雷灵，一个炼了太阳火灵，只要不在短期内炼化太多仙佛神魂，都可化解反噬。
    太叔长天落到柳风里，岂有不被吃干抹净的可能，反过来同样如此，但当下这位道子大人的实力差了柳魔一大截，只能是被收割的一方。
    收了太叔长天神魂，柳风大袖一甩，两颗头颅抛向黑雾，被其中伸出的妖魔大手抓住。
    “他们两个暂且先交给你，以你手段废了他们，施加幻术要他们交出信众。”
    “此事简单，不过这回必须对分，分了信众，他们两个我也得吃一个。”
    “依你所言。”
    一佛一魔，两人谈好买卖，飞身冲向地下，那里还有两位万神殿的使者需要他们好好“招呼”。
    宇文上武下手痛快，得罪过太叔长天，他也不介意再多得罪万神殿。
    被留在空中的净灵和八名虫庙传承者，无一不是目瞪口呆，眼神茫然地看着这片天地。
    漫空元神呼啸、血色成河，齐齐飞往柳风身后的内天地入口和黄泉佛塔。
    一黄泉图卷、一皱成团的头皮，两样物件脱离血河，被柳风随手收走。
    他们目光移动，看着一佛一魔撞入大地，数百里土层在剧震中崩出裂痕。
    “轰隆隆……”
    裂开的大地再震，成为碎土，从数百里延展过千里。
    大地之下，一佛一魔，已是与另外两位一身仙斗在一起。
    千里山脉地界，一座座峰峦开始倒塌，净灵和八名虫庙传承者越飞越高，躲避地下传出的余威。
    “柳风已成佛门尊者？”净灵还有些难以置信，口中喃喃自语。
    “这是自然，没有凌驾于真佛之上，何来如此可怕的神通！”
    “我主成尊者，必然是强出同境，方才那招神通，两位一身仙哪能招架？”
    “天宝商会的长老，看样子实力不济，不知大教派出身的一身仙，实力又会如何。”
    围在净灵身边的虫庙传承者，一个个神情变得亢奋。柳风来虚界才多少年，满打满算也不到两千年，竟然成了佛门尊者。
    目睹这般摧枯拉朽，掌控上万强大修士生死的力量，他们内心为之折服。
    “呜、呜呜……”
    哭嚎之音骤然响起，九人目光转向千里外。
    土层被撕破出一个十余里宽广的天坑，留下两张千丈面具殿后，两黑袍身影狼狈冲出大地。
    上万张面孔拼成的面具，接连崩散，被吸扯向下。
    逃出地面的两人，一人当空洒血，化作半黑半赤的遁光穿破黑雾，落在后头的一人则被雷霆和神光截住。
    柳风和同行而来的妖魔追上，两人联手之下，被截住的万神殿使者两息间化为血雾。
    千里外的这边，两人冷冷望着远去的遁光，只两闪就脱离了他们视线范围。
    “是个年纪一大把的老东西，虽只是一身仙中期，但手段丰富，血脉还修成了皇血，而我们二人积累太浅薄了些。”宇文上武面露思索之色地说道。
    柳风面色平静，不管那人能不能逃掉，此地都不能久留。
    在他以神念召唤后，破碎的大地上，百花阁、雷氏及另外几名虫庙传承者，这才敢露头走出黄泉宗遗址。
    一行数十人看着外边分崩离析的千里大地，再看看如今背负愿力神轮的柳风，雷腾分魂愈发恭敬，百花阁众女则心中不安。
    “既然遗址内的灵物已经拿到，此地没必要再待下去，都随我离开，另有要事需你等打探消息。”
    柳风招呼一声，收走飞出地面的三十余身影，两个瞬移出现在净灵这边，收虫庙传承者，独留下净灵在身边。
    宇文上武恢复人身，扬手间滚滚黑雾归拢到身边。
    黑雾笼罩三人，转眼遁入地下不见，有他抹去留下的气息，后面纵是万神殿长老过来，也无从追踪。
    ……
    约莫大半柱香工夫，一路遁行六十余万里，三人来到神域东部一荒废的宗门遗址内。
    再次回到地面上时，净灵脸上的神色已从骇然变成了失落，因她切身感受到了自身和面前两人的天壤之别。
    她为了尽早来虚界，拼尽全力修行，成为轮转教目前最快九佛根圆满之人，兼修的炼神一道同样九境圆满。
    可此时此刻，除了失落，她只有深深的无力感，不用多说，她还是追不上柳风的脚步，被越抛越远。
    宇文上武无视净灵，打量附近一眼后，转向柳风。
    在他控制之下，黑雾卷出两颗头颅，天宝商会的两位长老眼神浑浑噩噩，如置身梦中。
    两人无意识之中，各自打开自身内天地，当中空间都有三千里之广，城池村落，俨然是两方国度，过亿生灵生存其中。
    “两个老东西，你要哪个？”宇文上武手指两头颅，如指两件货物。
    柳风一把取过石天恩头颅，同时分出十道化身冲进石天恩内天地，掀起上千巨大龙卷。
    响天彻地的惊恐呼喊声，自内天地出口传出，一座座城池被摧毁，蝼蚁般的百姓被一锅端。
    净灵眼神麻木地看着这一幕，短短两千年，柳风就变得令她有些不敢相认。
    这不是几十万生灵，也不是几百万几千万，而是遍布在数千里地界上的一方国度。
    其中百姓明显是商会长老有意收集的众多信众，眼下如同一座蚁穴，柳风则是踏平蚁穴的巨人。
    察觉净灵眼中的畏惧，柳风本体淡淡道：“活在我内天地中只会更安稳，待施展幻术，他们就不会这般聒噪了。”
    话一出口，净灵却是脸色更煞白一分，知晓这是要叫上亿人丧失自我。
    虽说这些人沉沦后，无知无觉，勉强算是安稳又安心，可实则等同被圈养的牲畜，且还不自知。
    没有与净灵再解释，柳风五指一握，抓碎石天恩头颅，唤醒其神魂，直截了当地问道：“花月容在何处藏身？”
    石天恩巴掌大的神魂颤颤巍巍，身处掌中，周遭是跃动的太阴神雷。
    到了一身仙，其神魂一丝头发、一块衣角都清晰如实物，苍老面孔上的神色也如常人。
    一声长叹，老者摇头闭目道：“你寻不出她的，她已逃出虚界七域四海，修为不大成便永不会现身。”
    “倒是心性了得，抛弃族人，连累整个商会沦为万神殿傀儡，自己逃走。”柳风冷哼一声，手掌合拢。
    石天恩神魂瞬间被太阴神雷轰碎，投入进柳风眉心。
    虚界七域四海之外是三天，分别为无始天、无终天、混沌天，也属虚界地域，不过是在虚界的虚空之中。
    现在柳风得了先天圣灵衍生出的三灵之二，太阴雷灵和太阳火灵，只差花月容的混阴水灵。
    如今尊者境神魂，炼太阳火灵也得耗费百年，神魂和炼神一道都能更进一步，但只要一日拿不到水灵，那就不是真正的凑齐先天圣灵。
    “此事急不得，先搁置，目前炼化太阳火灵之外，需炼黄泉佛塔为神器，充当炼器材料的破损神器多过二十件，拿来祭炼神器的元神也已足够。”
    念及此处，他取出三件得自其神道天地的破损神器，丢给一边的宇文上武。
    宇文上武吞下另一头，不客气地接过神器，笑道：“你我买卖做得皆大欢喜，接下来可先分头打探地阴蝗母的下落。”
    说罢其身影忽地一矮，没入地下没了人影。
    柳风感应到对方已遁离自己灵识范围后，打开自身内天地，入口拉开到百里。
    一方纵横近五千里的内天地展现在净灵眼前，但她还来不及露出惊讶之色，就因其中走出的一众人，一张俏脸沉了下来。
    修成真佛的法释，魔修愿明，以及身材魁梧的武仙，这些男子与柳风同行，看着顺眼。
    可男子之外，百花阁众花枝招展的女修，野性十足的蛮修女子、妖娆妩媚的狐妖、柔弱之态的女蛊师，诸多貌美女子，越看是越不顺眼。
    净灵脸色愈发难看时，一马尾辫、一羊角辫，两个女童自来熟地凑近到柳风大腿边，大有抱大腿的架势。
    “你等前往神域各地，打探地阴蝗母的消息，有功者赐予仙品灵物。”柳风并不打算自己去费时费力打探，可抽空出来炼宝修行。
    走出内天地的众人，仙佛不多，其余人中不少都止步九境后期到圆满，差的就是成仙的机缘。
    柳风如此大方，众人也不惜为成仙外出拼命，包括十六名虫庙传承者，立马遁向远方。
    “小的才跟随主子在神道天地出生入死，可否不去？”欧阳水灵使劲睁大眼，脑袋够到了柳风腰上。
    她故作纯真之态的卖相，外人看着倒有几分惹人怜惜，怎奈对柳魔毫无用处。
    柳风面色冷淡，佛力一放，将腰间娇小身躯震飞出百里，随即反手抓起后腰另一个矮子。
    “你有了脱胎蛊仙的灵物，当下也已脱离险境，自己回血灵教。”
    说罢甩手一抛，又是一道佛力，将想要赖着不走的周婉丢出千里之外。
    目光移向还留在身边的几人时，不用柳风开口，百花阁新任阁主金曼奉上一块黑色玉石。
    柳风隔空取来，加之内天地中飞出的黄泉图卷和诡异头皮，神域黄泉宗遗址内的三样灵物都已落到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