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帝回京的消息,就这么随着春风,吹遍了大江南北。
百姓们不知道景德帝到底有什么样的丰功伟绩,他们只知道,战争结束了。
像南阳,琼州这样的富裕地方,张灯结彩,那明亮的灯笼一整夜一整夜的点着,孩子们在半夜都还在歌唱。
景德帝万年——
辰国万年——
白芷也随着孟时年进京,该封侯的封侯,该升官的升官。
一路上遇见了不少迁徙的百姓,他们说哪个地方又在收留流民,哪个地方又能入籍,哪个地方可以安家,哪里又可以一展宏图……
各地学子们也背起行囊,赶赴远方求学……
一路上,白芷雀跃的心,就没沉寂过。
虽积弊沉疴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但是只要没了战争,她就能想象未来。
无比宽阔广大的未来!
沿路都是春暖花开,过了山口关却下起了雪。毛茸茸的大雪。
辰京百姓们也奇怪,按理说这四月春光,实不该下雪的。
白芷入了辰京,孟时年邀请她一起住在孟瑛安排好的驿站,白芷却一个人跑了。
她觉得这辰京的所有实在是太熟悉了,她好像闭着眼都知道往哪走。
鬼使神差地走过了一条一条熟悉的街道,她记得哪个地方有好吃的,便跟随着本能去了,是令人熟悉的味道。
最后她走到了宁王府。
满目皆荒凉。
门匾是歪的,门框是腐朽的,落叶堆满了地面房顶和门前。
或许是点点滴滴的生活回忆太过深刻,她虽然不能完全想起,却潸然泪下。
她走进了那破败的宁王府,连盆栽的摆放都是她熟悉的模样,满墙还有那月季的枯残枝丫。
想来应该有十年了……
她在府邸里来回乱窜,钻进了落禅院,她曾睡过的房间,阴暗潮湿全都是霉变的味道。
一脚下去,不知从哪儿蹿出一群一群的老鼠,直爬上了她的脚,吓得她惊声大叫,四处乱窜。
尖叫声太大,引起周围小动物的注意,忽的传来一阵犬吠,听声音还有许多条狗!
白芷一抬头就看着从四面八方蹿出的狗,她慌不择路,躲到了角落。
她虽然喜欢小狗,但野狗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还成群结队,她不会被狗咬死吧!
她四处打探着逃离出口,却被一条迎面而来的大黄狗给扑到了地上。
完了,她觉得自己要被咬死了!
可下一瞬,那大黄狗非但没有咬她,还在她脸上舔了起来,那哈喇子流的,就像她是一根肉骨头。
白芷松了一口气,脑中莫名冒出一个名字,“小蘑菇?”
那大黄狗汪了一声!
“小蘑菇!”白芷激动起来,她迷迷糊糊能想起来这一条狗,好像是从哪个山间地头捡来的。
一股亲切之感随之而来,她不禁热泪盈眶,她抱住了大黄狗,“小蘑菇!”
大黄哼哧哼哧的吐着舌头,像是在对着她笑。
周围的狗在小蘑菇吠叫两声后,纷纷转换状态,变成肆意悠闲的模样,有到处闲逛的,有趴在地上休息的,还有掏耳朵,抖动身体的。
“啊~~~~你竟然还在守着家!”白芷不断揉搓着狗头。
白芷看着这一群小狗,跟他都是一个品种,还有几条小小狗,不禁想到什么。
“小蘑菇都爸爸了啊!都当上狗大王了!可厉害!”
得到白芷的夸奖,小蘑菇不断舔着她的手掌手背,亲昵至极。
没有什么物是人非,所幸他们都还活着,连狗都活得好好的!
白芷跟着狗在宁王府转了一圈,黄昏时才入住客栈。
夜里有些睡不着,因为明日,在宫里搭起了刑场,她要入宫看着那些谋逆之人,被砍下头颅。
翌日,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漫天皆是。
她早早就起来梳妆,穿得隆重。
至少这样的日子,她该庄重一些。
她赶了徒步走到了宫门口,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不跟孟时年一起,怎么能混进宫门啊!
又没个什么身份,总不能说她是宁王妃吧!
她之所以没有见孟瑛,就是怕有些不可抑制的情愫,会让她直接钻进他的怀里,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所以此时,她看着那宫墙守卫仔仔细细的盘查马车,实在有些不知所措。
想着等等,看能不能等到孟时年的马车,跟着混进去。
她朝路口张望,大雪冻得她鼻头发红,止不住的抽着鼻涕,不禁开始碎碎的跺脚,揉搓着手掌。
正好来了一辆马车,三匹马拉着,一定是个大人物,一看就不是孟时年的马车,他还没封侯,应该没那么大的排场。
马车里的人鬼使神差的掀起了车帘,就这么不经意的一瞥,霎时红了眼。
“阿泓,我下车走走,你将她……带进去。”
卓泓疑惑,忙掀开车帘看了看,瞬间明白了所有,“哥,你不见她?”
“我想去走走。”卓遥说完就下了车。
白芷冷得转圈,刚好没见到有人从车上下来,马车又驶了一小段路,然后在白芷跟前停下。
白芷只见着一个太监服饰的俊秀小青年下了车,身材清瘦,可那眉眼,一看就知道他是何人。
卓泓亲自摆上马凳,朝白芷笑得灿烂,“嫂嫂,请!”
“嫂嫂……”这个称呼多少还是有些新鲜了,白芷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应。
但有马车不坐,她也不是傻的,上车前她还问了一句,“车上有别人吗?”
“没有,就我一个。”卓泓摇着头。
白芷上了马车,被暖意包裹了全身,只乖乖坐着,也没有开口。
不敢问啊,不敢问卓遥他在不在,不敢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卓泓有许多许多憋在心里的话,想说极了,最终还是没忍住,在这狭小的空间,扑通就跪在白芷面前,朝白芷磕了个头。
“嫂嫂,都怪我,你全怪我一个人可好?哥哥姐姐都是为了救我,他们从未想过对不起你!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白芷惊呆了,怔愣一瞬后,忙将卓泓扶起来,“傻孩子,说些什么话呢!快起来!”
卓泓不愿起身,声音都变得哽咽了,“嫂嫂不原谅我哥,我愧不敢起!”
“哪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他又没什么错,我怪他干嘛!”白芷使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拖起来。
“但……你以后也别叫我嫂嫂了,我……不是。”白芷摇着头,笑着,还有些泪花。
卓泓也觉心中苦楚,在他心里,哥哥姐姐还是那应该高飞的雄鹰,而他就是那一直拴住他们的锁链。
是个拖累。
以至于,牵绊他们的所有抉择。
卓泓虽起了身,却一直低着头,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到衣衫上,晕出泪痕。
白芷也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道,“虽然不能当你嫂嫂,但我们总归还是一家人,我永远是阿谷的母亲,你也永远是阿谷的小叔!”
卓泓猛地抬起头,久久说不出话来。
“话说!你们把我的阿谷弄哪儿去了?”白芷声音激动起来。
卓泓擦干眼泪,“在……在家呢!”
“阿谷……没整日哭闹吧?”
“阿谷可爱笑了,整日都乐呵!”
白芷放下了心,“那结束了我去你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