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承宇几乎在瞬间,就在脑海中把他所认识、又大不了几岁之人全部过了一遍。
国子监中,他本身就是最优秀的那批人之一,此题没在国子监出现过,说明那人不在国子监中。
而国子监之外他所认识的,也无非是父亲常提的那几位武侯之子,他们若得了陛下允许,是不用在国子监上课的。
可他挨个点了一遍,也未听说哪位武侯爷之子有此才能啊。
“父亲,儿子着实猜不出来,比孩儿大不了几岁,真要有此算术天赋,就算没在国子监就学,也应该早就传遍国子监了,又岂会到现在都默默无闻?”
胡承宇冥思苦想良久,最终还是放弃作想直接问出了口。
“当然是因为他在藏拙啊,明日他就应该传遍国子监了。”
胡炜没有责怪儿子,但是自言自语说了起来:“今日若不是父亲在朝堂上亲眼所见,这辈子也想不到定远侯的儿子,还是一位算学大师。”
“定远侯……父亲是说,那位女博士的老师是唐宁?!”
胡承宇瞠目结舌。
“想不到吧,为父也没想到,‘唐小侯爷无愧于天纵之才,博学之广令人自惭形秽’,这是朝堂一位御史评价唐宁的原话,现在想想,连长公主当朝拿出的雕版印刷术,也是听了他的建议,再加上百炼钢和曲辕犁,那唐宁还真是一身的本事,什么都有涉猎。”
胡炜感慨万分道。
从唐宁造出百炼钢的时候,他就觉得此子不简单,却没想过他竟然还藏这么多。
“御史评价唐宁的,连长公主也上了朝堂,父亲,您能不能详细和孩儿说说,今日朝堂之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胡承宇听到这两个特殊的身份出现在父亲口中,瞳孔微凝。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有人将一封密信交给了御史,诬陷长公主和唐宁关系不清不楚,陛下这才召了长公主和唐宁当堂对质,结果就是御史诬陷不成,当朝辞官,还把那封密信交给了唐宁。”
胡炜简明扼要,将今日朝堂发生之事告诉了自家儿子。
他是从小就把这位儿子按照他的路培养的,就算将来当不了宰相,那也是六部尚书之一。
所以朝堂发生的重要之事,他都会说给儿子听一听,问问他的看法再做出评价。
“父亲,陛下查到是何人诬告了吗?”
胡承宇接着问道。
“那封密信给的是唐宁,现在陛下应该早已看过了,今日这一下午都没什么动静,那应该是没查到,信应该是做过处理的。”
胡炜随口道来:“不过这也正常,诬陷公主和一位一等侯之子私通,什么蠢货才会留下证据,诬陷不成就等着被灭族吗?”
“父亲,前日长公主是不是到过定远侯府上?”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儿子可能知道是谁向御史递了这封密信……”
胡承宇抿了抿嘴唇,小声说道。
“什么?!你知道?”
胡炜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急步走到书案一侧,凑到儿子身旁。
“父亲,孩儿怀疑是安西侯之子公孙端。
“理由呢?”
“前日孩儿和他西街逛街,他突然看着长公主的马车就追了出去,孩儿以为他是想结识长公主,现在看来,应该不是想结识,而是跟踪……”
胡承宇将那日公孙端突然的异样一一道来,又接着说起:“他和唐宁有过节,也完全有做出此事的动机,而且还有一件事,安西侯原本应该是想为他娶五公主为妻的,只是五公主许配给唐宁,早已是陛下内定之事,这两件事一起,再加上这么巧的时机,孩儿以为,就是他派人递的密信。”
身为宰相之子,他年纪虽小,但是听到与思考过的事可不少。
自他十六岁入国子监起,父亲就已经开始告诉他一些朝堂之事,并鼓励他做出自己的判断。
胡炜静静听完,走到书架旁思虑半晌才道:“宇儿,从今往后,你就不要再和公孙端有往来了。”
“是,父亲,孩儿以前没把此事告知父亲,今日说出来,就是想与他断绝关系,此子心术不正,即使父亲不说,我也会主动跟父亲提起。”
胡承宇答的斩钉截铁。
这里不只有对公孙端欺骗于他的愤怒,还有对曾经心中那片白月光受到侮辱的怨念。
“宇儿,你可知道,父亲当初在阅兵式上,为何让你去结识公孙端?”
胡炜背着手,面对着书架。
“孩儿不知。”
胡承宇行礼禀道。
当初在阅兵仪式上,他没有告诉姐夫赵肃的是,他并非是趁父亲不注意溜出来结识公孙端。
而是因为父亲的授意。
“因为公孙端的父亲公孙康,几乎等同于大夏边陲的安西王,手下二十几万戎族,随时可以凑出五六万善战之士来,现在你明白了吧?”
“是,因为孩儿姐夫叫赵肃,大夏齐王殿下,父亲和孩儿没有不站队的权利,是天生的齐王党,齐王殿下最缺的就是军中武将的支持。”
“现在你知道了缘由,而且知道没有人有证据证明诬陷之事确实是公孙端所为,如果你能让公孙端露出破绽,说不定还能威胁公孙康父子站在齐王这边,那你说说,为父为何还要让你和公孙端断绝往来呢?”
胡炜转过身来,望着自己这位儿子问道。
“父亲,是因为公孙端心术不正,恐难以坚定站在齐王殿下身边,今后惹出更大的祸患来吗?”
胡承宇思虑片刻,抬头望着父亲问道。
“不,是因为他彻底得罪了唐宁。”
“因为得罪了唐宁?父亲不是说唐宁也不可能找到证据么。”
“唐宁不需要找到证据,只需要对公孙端有所怀疑,就足够让一大批人对公孙康父子抱有敌意了。其中就包括还在北疆的三皇子,现在又多了个太平公主,此次北疆若能大胜,造出百炼钢的唐宁在北疆将士心中威望,恐怕不亚于他爹定远侯。”
胡炜望着自己儿子道:“为了公孙康那几万戎兵,得罪唐宁身后这一大杆子人,那才是真正的犯傻。”
“孩儿明白了,孩儿会和唐宁打理好关系的。”
“那倒也不必,唐家父子摆明了不想掺和夺嫡之事,恐怕未必愿意和你打理好关系,不过他若是去国子监讲课了,你不妨抽空听听,应该会有些意思。”
“是,孩儿一定会去听听的。”
胡承宇恭敬而答,眼中却隐隐多了两分不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