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丁晟老实了不少。每天准时上班下班。一有空闲就给苏澄发短信打电话。搞得苏澄都有些疑神疑鬼是不是丁晟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了。
    直到泉城资管局通知，初步同意了徐鹏飞递上去的关于浪潮和浩渺合资成立公司的项目。丁晟和徐鹏飞这才收拾行李打算飞鹏城。落实相关细节。包括对颜浩那家鹏城的组装工厂进行盘点调查，同时估算价值。为正式签约做准备。同行的除了浪潮本公司的人，还有2名全程国资的工作人员。
    知道丁晟要过来。苏澄的脸上挂满了笑容，赵芮和曾蕾虽然不作声，但是也猜到了苏澄的心思。曾蕾把车钥匙递给苏澄。说是这几天让苏澄自己开车。她蹭一蹭赵芮的就好。
    不过不许把自己车搞脏了。
    苏澄也不矫情。一边道谢一边大大方方的接过车钥匙。
    徐鹏飞本来有些担心颜浩那个脾气会跟国资局的两位“钦差” 呛起来。结果颜浩压根就没出面。而是由宋桥和黄兰馨出面来对接的。
    见到又突然冒出来一个连宋桥都只能在一旁点头附和的少妇，徐鹏飞朝丁晟投去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黄兰馨的卡片上头衔太多。单单一个企鹅董事就已经让那两名“钦差”不敢造次了。毕竟这里是岭南。企鹅的大本营。
    盘点那家组装厂压根就没费多少功夫。第一是黄兰馨对这种固定资产造册登记做得非常细致。原始单据保存完好。第二就是目前工厂里紧锣密鼓的生产场面让徐鹏飞和丁晟都看呆了。
    工人一个个动作娴熟的让人心疼，衔接流畅得让人落泪。厂房的音响里放着的是动感十足的dj音乐。空调开到16度，出风口嗖嗖的吹着烟雾。而且在生产线旁边的角落，还有好几个大冰柜，里面被 各种饮料填满了。时不时有工人走过来拉开柜子拎出一瓶可乐，咕嘟咕嘟几口喝掉半瓶。剩下半瓶直接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当真是喝一半扔一半。
    随后在 查看工厂的财务数据时，徐鹏飞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
    人力支出和福利支出项目的比例高得吓人。但是设备维护费用，件损的比例又很低。
    综合算下来，工厂盈利的50%都拿来发人力成本了。福利支出占了10% ，储备金占了30%，剩下10%才算是归属于股东的收益，而这部分收益颜浩也一直没提走。一直在账上放着。
    “黄总，为什么这间工厂的人力成本这么高？福利支出也不低。“
    徐鹏飞看着报表，对黄兰馨提出的疑问。
    “因为一线员工的工资收入高啊。厂里一线员工，只要是通过考核的熟练工，每个月到手的收入不会低于5000，有些效率高的工人甚至能达到8000，极个别的能拿到1万多。不过那些都是拼了命干出来的。每天在产线上的时间起码14个小时以上。这种都是家里有变故或者特别困难的。管理层劝诫无果，有些时候都要强制工人下线去休息。
    至于福利，工厂除了正常的一日三餐，夜里还有宵夜。另外饮料，零食水果这些也都是 敞开供应的。保证工人在工作过程中营养充足。另外逢年过节发的物资也都是家里用得上的好东西。所以支出就大了点。“
    徐鹏飞听到这里都愣住了。
    产线工人，打螺丝的，居然能做到月入上万？虽然是在鹏城，但是这也太 玄幻了吧？浪潮旗下一线的产线工人目前也就2500-3500的月收入呢。这要是大家合伙办厂，这管理还怎么做。干同样的工作，收入差了1倍。换谁能想得通？
    “我刚才看到有工人喝可乐喝一半，剩下 一半就扔了。这你们也不不管的？”
    国资局的一位嚷嚷道。
    “可乐，属于碳酸饮料，如果没气或者不冰了 。会很难喝的。所以我们老板说了。喝可乐不用留。喝不完的就扔了。不 算浪费。而且我们进货也都是买刚出厂的气足的。其实那些临期的，价格才几毛钱一瓶，但是一点气都没了。老板有次喝到了，直接把采购给开了。不过你们看其他喝王老吉，冰红茶的就不会这样。他们没喝完的可以放到一旁的。”
    工厂的一位管理解释到。一脸的严肃和正经。仿佛这条规定就是真理。
    听到这个解释，徐鹏飞头都大了。
    大哥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什么叫老板说了可乐扔一半不算浪费。你直接说员工的个别行为不就好了。有机会你来我们鲁省做客，我请你吃前年卤的大肘子。你放心，我一直放在冰箱的冷冻柜的。冰箱就是个时间机器，东西放进去，时间就停止了。绝对不会变质的。
    国资的那位也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奇葩规定，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看到工人时不时拿着一个机器对着产品拍照。那个是什么？“徐鹏飞赶忙 岔开话题。
    “那就是个巴枪。工人每做完一件活就扫一下机器上的溯源码。这样就记录下了 这件产品的这个环节是他完成的。既方便计算他的业绩，也方便后面质检发现不合格的产品溯源。就像是签名一样。这样每个月电脑后台就会统计出每个人当月的工作量，也很容易就统计出每个人的工作质量。而且后面即使 到了顾客手上，如果出现了问题，也很方便找出是谁出的问题。这样管理层就能更加直观的看到每个人工作的效率和质量，甚至每个人当月的工时也都能看到，加班过于频繁的员工，管理层就会干预。让他回家休息。“
    “这个办法好啊。……”徐鹏飞兴奋到。这一套模式要是照搬到浪潮。那管理起来就轻松多了。
    “是的，我们算过，原本脱产的管理人员和工人的比例是1:10 ，现在可以做到1:25 。而且工作强度也没以前高了。最主要的一点是，工人的工作情况都数据化了。避免了那些“领导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领导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的状况发生。工人们都明白，能拿多少钱，能不能去更好的岗位，全凭自己本事说话。说句不好听的。走在路上工人碰到我，打个招呼就已经算是尊重我了。能散根烟给我，那就是很好的了。上班就全力以赴，下班就六亲不认 算是我们厂里的特色吧。工作上的龌龊十分少见，但是打牌因为输赢打出狗脑子的大有人在。“
    “打牌？你们厂里还允许工人打牌？” 国资的又开腔了。
    “嗯。就是打斗地主。换换脑子。输赢也不大，主要是农民输了互相甩锅骂对方。骂得太脏了……老板说没必要管太宽了。工时上不去，质量上不去，收入掉下来了，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每个月还会举行斗地主大赛呢。赢了的有1000-5000不等的奖金。“
    徐鹏飞越听越精神。这小颜也太懂了。
    工作搞不好，那就只能搞私人关系了。私人关系搞好了，谁还好好干活啊。
    现在把每个人的工作情况数据化。客观化。管理层的主观作用就变小了。
    既然跟领导搞关系没啥用。把活干好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敢动你的奖金。那工人还有什么别的心思？一心一意把活干好就行了。
    但是人也不是机器，情绪总会需要一个宣泄的渠道。那就让员工之间互动。别苗头。说不定两人较着劲的干活。比收入，比质量。比速度 。反倒变成了一种良性竞争。
    道理徐鹏飞都懂，但是这个方法学不来。他只是总经理，不是老板。甚至这种管理模式，浪潮都觉得烫手。跟现在浪潮旗下员工的收入差距太大了。
    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这要是让鲁省浪潮的员工知道了这边的情况，那可就热闹了。
    这么大一个工厂，徐鹏飞本以为盘点时间需要很久。结果人家厂里的财务直接打印出来几十上百页厚厚的一沓固定资产表。大到土地，小到食堂装糖水的保温不锈钢桶。全都清清楚楚的造册登记了。 可以说拿着这份表按图索骥就行。包括厂里的 除尘设备，连每个设备下面的维修记录和易损件更换记录也都清清楚楚。真真是每一分钱的来龙去脉都有交代。
    “黄总，你们厂里的这套系统，是自己搞的还是？”徐鹏飞可太馋这套系统了。这要是能用上，管理起来可就方便多了。
    “这套系统是从金蝶那边买来后让那个浩渺的人在上面修改升级来的。好像还用了一些华伟和顺风那边的一些技术。具体的你问问宋桥。他比较清楚一点。”
    徐鹏飞看向宋桥，宋桥皱皱眉。
    “这套软件就是几个叼毛闲着无聊小浩让他们搞出来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估计转让是不行的。当初小浩跟金蝶那边怎么谈的我不太清楚。反正我们并没有拿到完整的授权。当然，金蝶自己的版本也没有我们这么多的功能。我们自用的话估计没问题的。但是扩散的话，估计要跟金蝶那边谈好才行，不然会有纠纷的。”宋桥解释道。
    徐鹏飞听了，大概明白了宋桥的意思：想要白嫖估计不行。但是能花钱解决。
    但是不管怎么说，好歹有个理由让国资局接受这次的合股项目。
    那就是鹏城的这家工厂的现代化管理方式和信息化的管理系统，这正是目前浪潮需要的。再加上工厂那上百名熟练工人。年产30万台的产能。都是可圈可点的亮点。
    当然，还有鹏城的这块地。虽然面积不大，但是毕竟是鹏城关内的地。这可是实打实看得见摸得着的资产。
    只要想个办法能妥善解决这家工厂工人的待遇问题这事基本就成了。
    不是工人待遇不好。而是待遇太好了。怎样让鹏城这边工人们的收入没那么扎眼是个难题。一想到这一点，徐鹏飞的脑仁又疼了。
    忙了一整天，回到酒店安置好两位国资的“钦差” 。徐鹏飞左思右想。还是给丁晟打了个电话。得知丁晟正在梅林请赵芮她们吃饭，徐鹏飞出门打了个车就直奔梅林去了。
    得知徐鹏飞要来，苏澄又让老板 加了条烤鱼，加了2打生蚝。
    徐鹏飞到赶到时刚好上菜。苏澄给徐鹏飞做了介绍，徐鹏飞仔细打量了二女几眼。随即给丁晟一个眼神。
    “你看，哥说的没错吧。都是风韵犹存”
    丁晟回了徐鹏飞一个“放心”的眼神，看样子是怀疑已经散了。
    酒入口，菜下肚。徐鹏飞这才拉着丁晟聊起了今天遇到的问题。丁晟一下子就get到了徐鹏飞为难的点。
    “要这么说，还真不好办哪。谁家也没有余粮啊。要是一合并，工资直接腰斩，这换谁都想不通啊。当初颜浩也没说个清楚，结果现在卡在这上面……” 丁晟也是直嘬牙花子。这事，不好办。
    “是啊，现在张主任都关注上了，绝对不能跟那小子翻脸的。否则不单单是民用这条线受影响，服务器产业，系统，订单全都悬了。你说这小子真是不当人。给我出这么个难题。有意思么？“
    “话不能这么说。估计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毕竟他又没在咱们这样的企业呆过。我觉得，要不干脆直接问他看看有啥解决办法没。他要是不管，那我们再想办法，他如果管了，那咱们也乐得清闲。“
    “那他会管么？”徐鹏飞问到。
    “我猜他应该会管的。我听苏澄说，她们公司，目前都还是赔本赚吆喝的阶段呢。账上全靠几个股东烧钱在发展，但是，前几天居然发了一些海货。跟浩渺那边是一样的标准。她们公司什么光景，浩渺什么光景。但是颜浩就一视同仁全都按人头发了。这你说说。而且还是颜浩私人掏钱的。不动公司账上也一分钱。发了几百万的海货。全是好东西。苏澄都有一份。你想，颜浩他要是计较，那就没这档子事了。公司还分逼不挣，还想着发福利。哪有那么好的事。”
    丁晟说到。
    “你的意思是，他会想辙解决这个事？”
    “我觉得大概率会的。反正问问嘛。又不少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