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应雄,你可知罪!”
宇文渊突然一声怒喝,如同虎啸一般,震得整个宣政殿仿佛都颤抖了起来,那楼应雄也像是被狠狠击中,整个人一下子软倒在地,急忙跪地叩首:“皇上,我,我——”
宇文渊终于不再压抑心中的怒火,冷冷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
“私自豢养死侍,截杀朝廷重犯,事后还杀人灭口!”
“……”
“你,就是这样做朝廷的臣子,这样做朕的臣子的?!”
“……”
“若这一次吕千峰没有发现这些人,下一次,你打算让他们杀谁?杀朝廷的重臣?还是杀朕!?”
若在平时,楼应雄也许还会争辩几句,可刚刚看到吕千峰走进来的时候,他已经隐隐的猜测到了事情败露,更在吕千峰的一句一句话语当中听出了败露的程度——自己隐藏在那个庄子上的人不仅全都被捉拿归案,而且还拿到了证据;再加上刚刚吕千峰说话的时候,他看到宇文渊一直看着御案上摆着的一份文书,只怕就是那些人画押的供词。
自己这一回,根本无从辩驳。
可是,最后一句话所含的杀意还是令他魂飞魄散,楼应雄连连磕头,额头撞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不一会儿就破皮流血,染红了大半张脸,但他仍然砰砰磕头不止,连声道:“微臣该死,但皇上明鉴,微臣绝不敢有谋逆之心啊!”
一旁的宇文愆一脸的震惊和不敢置信,更有沉痛。
他说道:“宁远将军,真的是你?”
“……”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裴行远勾结王岗寨的逆贼,在汤泉宫对父皇图谋不轨,已经是死罪,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
听到这句话,楼应雄在慌乱之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对上宇文愆闪烁的目光,立刻说道:“太子殿下,这些事情微臣都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微臣担心皇上宅心仁厚,太子殿下更顾忌兄弟情义。裴行远谋逆,不仅没有立刻问罪,甚至都没有惩治他的家人,微臣只怕会将此事不了了之。”
“那又如何?”
“谋逆之罪,罪无可赦,饶他一人事小,若开了这个先河,让其他怀有异心的人都认为此事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将来皇上的安危还有保障吗!?”
宇文愆沉声道:“就算是为皇上的安危考虑,但这是你一个做臣子的该做的事吗!”
楼应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再一次转头看向高高在上,目光森冷锐利的宇文渊,重重的一头磕在地上,原本就已经染上了斑斑血迹的地板上鲜血四溅,他沉声道:“臣,罪该万死!”
“……”
宇文渊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眼中的怒意并未消退。
的确,楼应雄截杀裴行远,可以说是担心自己轻易宽恕了这个重犯,但不论如何,这也是自己身为皇帝的决定,岂能容忍做臣子的私下决断,更处私刑?
况且,他截杀裴行远,到底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还是为了他自己,或者别的什么利益,还难说。
而想到这里,宇文渊又看向了一脸沉痛的太子。与此同时,宇文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皇,请父皇降罪儿臣!”
宇文渊微微眯起双眼:“哦?你何罪之有?”
宇文愆低着头,痛心不已的道:“宁远将军乃是儿臣的岳父,儿臣对他也理当有监督之责,可儿臣非但没有发现他的这些举措,还一心举荐他出兵东都,至朝廷的安危于不顾,是儿臣失察。请父皇降罪儿臣!”
“……”
宇文渊紧拧的眉头又是一蹙。
他的确生气,的确怒火中烧,但最大的怒火,已经在第一眼看到吕千峰呈上来的供词的时候在心头燃烧过了,之后的压抑虽然并未让这股怒火消退,终究也在时间的流逝和别人的一言一语当中渐渐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的清醒。
的确,楼应雄这件事是做得不对,但他毕竟是太子的岳丈。
况且宇文渊的心里也隐隐的察觉到了,之前吴山郡公做的那些事情,是在为自己洗脱失察的罪名,同时把宁远将军架在了火上,所以楼应雄这一回做的这件事,也让吴山郡公被怀疑。这说到底,是太子后院起火,太子妃和太子良娣以及他们的家族在争抢功劳,闹出了这一桩丑事。
想到这里,宇文渊沉沉道:“你的确是有失察之罪。朕——”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竟有些沙哑的梗住,仿佛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
一时间,整个大殿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而就在这时,玉公公走到大门口,轻声道:“皇上,秦王在外求见。”
听到这话,宇文愆的眼神顿时一凛,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去。宇文渊原本就有些哽在喉咙口的话也断在了这里,他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道:“让他进来。”
玉公公立刻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看见宇文晔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跪拜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宇文渊又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来了。”
宇文晔道:“父皇传召,儿臣不敢怠慢。但,”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额头上鲜血直流,已经染红了大半张脸的宁远将军,又看了看旁边跪伏在地的太子,然后说道:“儿臣不知父皇在对皇兄和楼将军训话,儿臣还是回避——”
“不必了,”
宇文渊沉沉道:“有些东西,朕也想给你看看。”
说着,他拿起面前的那张口供递给玉公公,玉公公接过捧到了宇文晔的面前,他起身迅速浏览了一遍,随即眉头也重重的拧了起来。
然后看向楼应雄:“宁远将军,真的是你派人截杀裴侍郎?”
一听这话,宇文愆的眼神更深了几分。
自一开始,他们都是叫的裴行远,可宇文晔在此仍旧称呼裴行远为“侍郎”,就是加重他仍是朝廷的官员这个身份。要知道,谋杀囚犯是一层罪,但谋害朝廷的官员,又是另一层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