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郎交卸了谍报司的差事去见刘体仁时,他正在一间不算明亮的房间内熬煮汤药。
浓重的药材味道让刘三郎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卑下见过刘郡公。”
只有左手的刘三郎无法行礼,便微微躬身以示敬意。
刘体仁咳嗽几声,朝着一旁的蒲团指了指,刘三郎便走到一旁坐下静等。
刘体仁没有让刘三郎等多久。
“让你交卸了差事来我这里,也并非是为了做些什么阴私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心存芥蒂。”
刘三郎道:“刘郡公说笑了,卑下做了这么多年的密谍,干得哪一件能见得了光亮?”
刘体仁笑了笑说道:“你在云中郡城的时间比我要长得多,想必也更清楚陛下的安排吧。”
刘三郎点头道:“大致是知道的,不过先前的安排可能要变一变了。”
刘体仁指了指自己说道:“因为我突然出现在云中郡城,以晋王殿下的聪慧,不难想到这是一个陷阱。”
“正是。”
刘体仁问道:“你可是觉得我来时还是有些招摇了?”
刘三郎没有说话,可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刘体仁道:“城中晋王与几家的细作都已经掌握了吗?”
“已经摸清了,剩下四十一人,皆是刻意留下通风报信的。”
刘体仁问道:“他们如何联络?”
“西门宵禁前,守备府校尉赵煜会在当值前将消息用蜡丸传给西门酒肆的王大郎,王大郎每日清晨卯时都会驾马车去城外一家酿酒的作坊将酒运进城内,这段时间,消息便传出去了。”
刘体仁道:“能不能抓住那个王大郎,还不引起其余人的警觉?”
“不难。”
“好,我给你十个人,今夜动手,带他来见我。”
“诺!”
刘三郎一如来时那般悄悄地离开了。
一更三刻,宵禁的梆子声响过第一声时,街面上不多的行人便匆匆向家中走去。
负责巡视西门的守备府校尉赵煜带着一队士卒缓缓地走在大街中央,灯笼在暗淡下来的街面上不断发散着明明灭灭的光亮。
快要行至西门时,酒肆的王大郎一如往常正在敞开的门前挂上门档。
“王家大郎,怎的每日都如此晚?”
守备府的士卒本就是邻里,也不似正经的军中还要时时刻刻在校场上泡着,因此休沐时也常来王大郎的酒肆喝酒,一来二去也早就混熟了,见到后也难免寒暄几句。
“我也想早早回家搂着娘子睡大觉,奈何这酒肆中天天都有喝多了的,非要傍晚才回家,都是邻里,我也不能赶人不是?”
王大郎笑着说道,同时手头也不见停歇,迅速得挂上了最后一块门挡。
赵煜扭头让身后的士卒不要嬉皮笑脸,随后转身就朝着只剩一条缝的酒肆扔去一个小布袋。
“明日的酒钱,还是照往常那般送到我家中。”
“好嘞!”
门缝中传来王大郎的声音,随后门缝便被彻底合死。
梆子声响过三百声后,街面上已经彻底净空,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巡街的五城兵马司士卒还不时走过。
王大郎挂上门挡后,就在酒肆中借着烛火的微弱光亮小心翼翼地拆解着蜡丸。
“三镇处置使刘体仁归!”
等他打开蜡丸后,上面短短的一行字让他的脸色猛然一变。
很快,他的表情便恢复如初,他收拾好桌上的痕迹,熄灭烛火后,快步走向了酒肆后面的小院。
半个时辰后,酒肆后门外,刘三郎带着刘体仁交给他的十个边军已经靠了过来。
刘三郎小声对身后领头的队正说道:“里面有七个人,你们进去之后,只管去偏房找,我去寻王大郎。”
队正小声问道:“除了那个什么王大郎,其余的?”
刘三郎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队正立刻会意。
靠近后院的院门之后,队正与两名边军手持刀牌走在最前面,身后的七人全部持弩,刘三郎则站在最后等待他们打开房门冲进去。
队正用横刀从门缝之间插进去,随后利索地挑开门闩,只听见吧嗒一声,队正便轻轻推开院门。
队正刚一推动木门,便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吱呀”声。
队正连忙停下脚步朝院内张望,发现并没有人走出来查看,这才朝后面使了个眼神,示意众人跟上。
厢房内,和衣而眠的王大郎早已经听到了院中的动静。
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柄横刀,口中衔着一枚竹哨,正静静地注视着进入院中的不速之客。
刘三郎是最后一个踏入院内的,他一边四下张望,一边不断搜索可能出现危险的角落。
这时,突然一阵急促的竹哨声在厢房中响起。
尖利的哨音让刘三郎神色一凛,随即大声喊道:“强攻!”
刘体仁交给刘三郎的十名边军反应极为迅速,刘三郎刚刚喊出声,他们便已经直奔偏房而去,同时一轮弩矢已经先从窗口射入了偏房的屋内。
弩矢的破空声响起时,队正与另外两名边军已经持团牌撞开了房门,里面的六个人中已经有一人被弩矢射翻,另外五人则刚刚抄起横刀。
房间并不宽敞,队正与另外两名边军进入后,房间便已经显得逼仄,外面的七名边军见同袍进去了也不敢贸然射箭,却也挤不进去,只能等在外面。
房间的内的形势因为各种原因瞬间变成了五打三。
虽然在房间内人数并不占优势,可队正与另外两人不退反进,持牌径直撞了过去,当场就将两人撞到了墙角,随后凭借着团牌遮蔽正面,很快就压住了被挤到一旁的其余三人。
房间内两方激烈搏斗之时,刘三郎也没有闲着,他迅速进入厢房,刚好看到王大郎踹开另一侧的窗户想要跳出去,刘三郎一个箭步上前,横刀迅速朝王大郎的腿上劈了下去。
锋利的横刀在他的小腿上劈开一条血淋淋的口子,王大郎惨叫一声,动作也变慢了下来。
刘三郎见状,当即舍弃横刀,左手勒住他的脖子,一把便将他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