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姨娘听到这话,脸上希冀的表情瞬间僵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齐宗垣,死死咬着内唇,第一次这么怨恨自己的身份,只是个姨娘。
慕婉禾却并没有因为这话而有丝毫的波澜,语调平静:“老爷不是觉得我对齐煜不好,不如杨姨娘这个亲娘,那就让杨姨娘管教,齐府的事也传不到外面,老爷也不必怕丢人。”
说完,侧身抬手,春桃立马会意上前扶住慕婉禾。
“老爷,我今日落水许是感染了风寒,就先回去了,免得传染了杨姨娘和齐煜,老爷又对我横眉竖眼。”
说完,不等齐宗垣说话,转身就走。
看着一向温顺的慕婉禾今日竟然如此,齐宗垣眉头紧紧拧起,似是有些陌生。
杨姨娘看着齐宗垣的目光一直落在慕婉禾离去的方向,死死咬着唇,莫名的有些心慌。
连忙抬手拉住男人的手,娇柔哀怨:“老爷,您也觉得雅儿只是个妾,不配教养煜哥儿吗?我可是他的亲娘,定会尽心尽力教养,没有人比我更希望煜哥儿有出息了。”
齐宗垣看着自己的爱妾,面色有些冷淡,本就被慕婉禾下了面子,心情不快,又被 一向懂分寸的杨姨娘如此质问,更是不喜。
“夫人虽说出身商贾之家,但母家却是出了不少读书人,在江晟县,那也是书香门第,我那岳丈本就和妻族亲近,夫人从小和母家亲近,自然教养是极好的,从小学的就是掌家理事,是做当家主母培养的,煜儿有她教养,自然是最好的。”
听着这一番话,杨姨娘心底莫名的有些发慌,她看向齐宗垣,他如此看重夫人,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让她做着齐府的主母?
那怎么能行!?
她生下了齐家长子,怎么能只做一个妾?
齐宗垣被慕婉禾的态度弄得有些烦躁,尤其是知道自己儿子又惹到了那顾家,不仅被打成这样,还要转过头赔顾家钱,他想想都觉得气的头疼。
这会儿自然也不愿意在留在这里。
“煜儿最近就先不要去书院了,你是当娘的,最近好好照顾煜儿,别让他的手留下毛病。”
见齐宗垣要走,杨姨娘顿时急了:“老爷,煜哥儿被打成这样,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她不明白,一个顾家而已,有什么可忌惮的,老爷不仅是鸿鹄书院的山长,还是当今齐相的本家兄弟。
齐宗垣耐心彻底告罄,第一次觉得杨姨娘竟如此愚蠢,怒喝道:“那你想如何?让那顾家把煜儿送到衙门?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杨姨娘还是第一次被齐宗垣这般吼骂,面色难看的几分变换,心中又恼又怕,慌得不行。
齐宗垣和慕婉禾都走了,齐煜这会儿也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娘,爹生气了,他会不会还要打我板子?我已经跪了孔子像了,我不要再跪祠堂了。”
他哭着扑进杨姨娘的怀里,小手抬的高高的,都顾不上疼了,生怕自己会再挨一顿打。
他不明白,他也没有找顾寻麻烦,他找的是那个江夏,是顾寻的小跟班,为什么还要打他?
其实齐煜也不傻,接连在顾浅浅那里吃了大亏,是不敢在找她不痛快,连她弟弟也不敢找。
可是那江夏,是姓江的,不过是个寄人篱下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凭什么也不能惹?
杨姨娘把齐煜抱在怀里,心疼的不行:“煜哥儿别怕,你爹不会打你的,你爹是心疼你的。”
“可是爹心疼我,为什么不帮我出气?娘,我的手好疼,我的手是不是废了?”齐煜不懂,爹如果真的疼他,为啥不替他出头?
杨姨娘眼底闪过一抹阴冷:“若不是夫人在那里添油加醋,你爹怎么可能不给你出头,煜哥儿,你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等有了大出息,就没人能再欺负咱们娘俩了,到时候咱们再也不用看夫人的脸色了。”
齐煜闻言,眼底闪过一抹迷茫。
“娘,是因为母亲吗?可是母亲,母亲她……”
杨姨娘狠狠掐住他的手臂,眼神凶狠的可怕:“就是她,今天若不是她,你根本不会被打,那五十戒尺她亲自打的,你觉得她留情了吗?你还叫她母亲,你是不是傻了?”
齐煜愣住,看着自己皮开肉绽的手心,瘪起嘴,眼底也染上了怨恨。
……
次日一早,顾浅浅亲自送了菜头江夏上学,刚回到家,就看到了院门口站着的春桃。
看到顾浅浅,春桃俯身行了一礼:“顾姑娘,我家夫人让我过来给您送银子和补品。”
顾浅浅没想到慕婉禾动作这么快,她上前几步,看着那两个匣子,倒是也没克制,直接让阿竹接了过来。
春桃把东西送过来,就要离开,却被顾浅浅叫住。
顾浅浅犹豫了片刻,说道:“稍等一下。”
春桃停下脚步,有些疑惑,难道银子少了?不能啊,她亲自数了的。
顾浅浅快步回了院子,拿出之前为铺子开业而准备好的铺邀帖,在上面写下一行字,落了款,之后又快步出门,递给了春桃。
“麻烦把这个带给齐夫人。”
其实她不太想和奉兴县其家人有所牵扯,但她与慕婉禾几次相处,对她印象不错,更何况慕婉禾是江夏的救命恩人。
邀帖是她的心意,至于慕婉禾来不来,那就是慕婉禾的事情了。
送走了春桃,顾浅浅收拾了一下,就去了铺子。
刚到铺子门口,远远就看到铺子大门上,红色的一行大字。
‘滚出奉兴县’
顾浅浅眸色深了深,她身后的阿竹顿时满脸愤怒,直接冲了上去,愤怒的目光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扫视,似乎想要抓出写这些字的人。
顾浅浅看了一会,平静的走过去,拍了拍阿竹的肩膀:“先擦干净,别的不用管。”
阿竹看着顾浅浅,心中有些不甘心。
她家大小姐这般善良的人,研制出能让这些人吃得起的花生油,结果这群人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若不是顾浅浅拦着,她真想把那个写字的人揪出来,狠狠的揍一顿。
眼看着顾浅浅两人进了铺子,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把目光集中到她们身上。
“这就是那什么油坊的东家?啧啧,年纪轻轻一小姑娘,怎么心思这么歹毒呢?做点什么不好,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好好的姑娘,不嫁人,出来祸害我们老百姓,写那些字的人,真是干得好,这种人,就该让她滚出奉兴县!”
听着门外那些叽叽喳喳的话,阿竹眼底怒火腾腾,甩掉手里的麻布就要往外走。
“干嘛去?”顾浅浅倒是悠哉悠哉的坐在桌子前,端着一盘五香花生米,慢悠悠的嗑着。
阿竹愤愤转过身,看着顾浅浅,抬手比划着手语:她们说的太过分了,我要去教训他们!
顾浅浅和阿竹相处了这么久,加上她前世就懂一些手语,虽然有些出入,但一开始连蒙带猜她比划的,也能懂一些。
而且阿竹的手语也不是正经学过,就是自己琢磨出来好和两个哥哥沟通的,也不算正经的手语。
还是顾浅浅教了她不少,两人平日里交流起来,到很是方便。
阿竹也很高兴感激顾浅浅叫她的这些,让她觉得,自己哪怕口不能言,也能用另一种方式表达。
顾浅浅看着她的手语,笑着说:“不急。”
阿竹有些不明白,顾浅浅到底要做什么,任由这些人抹黑诋毁他们油坊,怎么看都不是好事,到时万一事情真的无法挽回了,可怎么办?
到时候他们的铺子都开不了了怎么办?
顾浅浅却是不紧不慢的给她倒了杯茶:“过来喝茶。”
院子外面,那些人还在对着铺子指指点点,一群无所事事的中年妇女,难得有点消遣,这会儿在铺子门口都不走了,路过一个不知情的,她们都要拉过来细细讲解这油坊的恶劣事迹。
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对顾浅浅的声讨也越来越严重了。
大娘们没注意,一个年纪轻轻,古铜色皮肤,笑起来却有一口大白牙的少年抓着一把瓜子,挤进了人群,到了中心位。
“要我说啊,咱们还是的感谢望仙楼的佟老板才是。”
冷不丁插进来一句陌生的男声,众大娘都停下了,看了一眼不知啥时候凑到身边的小伙子。
长的黑黑的,牙齿白白的,笑起来格外讨人喜欢。
哎呦,这小伙子啥时候到这呢,她们竟然半天没看到。
有个大娘看着面前讨喜的少年凑过去,笑着问:“这话咋说?为啥要感谢望仙楼的老板?”
帅小伙非常大方的把自己的瓜子分出去,给几个大娘,顿时讨得了一片大娘的欢心。
他继续说道:“咦?难道各位不是从望仙楼那里听佟跃进老板说的这家花生油的事情的吗?”
几个大娘相视一眼,摇头:“不是啊,我是买菜的时候,听一旁买菜的人说的。”
“我是在肉铺听买肉的人说的。”
“我,我也忘了从哪儿听说的了。”
小伙子顿时笑了:“嗐,这不就是了,人家望仙楼的人,自然会出去菜市肉铺,我就不一样了,我可是亲耳听佟老板说的,所以说啊,咱们识破了这什么油坊的阴谋,可都是多亏了佟老板呢。”
“哎呦,竟然是这么回事儿啊,之前就知道那望仙楼的厨子是御厨的侄子,做的菜都是皇帝吃的,咱们这些小老百姓都接触不到,还以为那望仙楼的东家也是那种眼高于顶的,没想到还有点良心。”
小伙子点头:“可不就是,不过啊,对于这什么花生油,怎么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如去问问佟掌柜?咱们心里也好有个数,别是听错了,到时候冤枉了好人。”
几个大娘看着小伙儿,只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啊,太有道理了。
“对啊,咱们去问问佟老板,看看这到底是咋回事,那花生油到底是啥东西。”
“对,人家太老板是开酒楼的,肯定明白,比咱们懂得多,走走走,咱现在就去。”
小伙子见状,笑意更深了,被一群大娘簇拥着往望仙楼走。
而清净了的油坊门口,阿竹惊愕的看着面前这一幕,转头看向顾浅浅,手指着人群中的小伙子。
‘魏靖宇?’
顾浅浅笑着点头:“这小子还挺受欢迎的。”
阿竹满脸茫然,愈发看不懂了。
大小姐为什么要让魏靖宇也跟着那些人胡说八道?难道不该是解释吗?
另一边,魏靖宇已经和一群大妈到了望仙楼。
望仙楼一如既往的,排队的人已经等到了酒楼外面。
看到一群挎着菜篮子的大妈声势浩荡的挤在望仙楼的门口,周掌柜心头一紧,这群人可不像是来吃饭的。
看着人群中两个熟悉的面孔,他顿时明白了这群是什么人。
只是有些好奇,她们不是应该在顾家那个油坊门口声讨顾浅浅吗?怎么都跑到他们酒楼来了,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周掌柜出来,看着面前一群挎着菜篮子,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大群大娘,脸上的笑非常温和,笑着问:“不知各位来我们望仙楼是要吃饭,还是有什么事?”
其中一个大娘说道:“我们是来找佟老板的,想要和佟老板说声谢谢。”
周掌柜笑容一僵,干笑两声:“不知这谢从何来啊?”
一个嗓门很大的大娘说道:“要不是佟老板有意为之,让我们这些老百姓知道了那坑人的花生油根,我们到时候说不定真的傻乎乎的跑去买了,那不就是被人骗了吗?”
“对啊,再者说这骗钱是小事,若是真的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出了什么事,那可是要命的大事啊,佟老板这也算是救了我们的命,您赶紧让佟老板出来吧。”
“对啊,做了这种好事,就应该让大家伙知道知道,也给我们讲讲,省的到时候我们上当受骗!?”
这些大娘说着魏靖宇一路上给她们灌输的信息,甚至都忽略了,那原本被她们簇拥在中间的小伙子,什么时候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