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盛安对死亡有概念吗?
有的。
他对死亡有感触吗?自然没有。
更何况死的还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女子。
所以在确定芍药没气后,郭盛安心中第一时间是为大闺女这回春堂着想,提出夜里让龟公来抬尸的话。
女子心柔软,即便月娘和柔儿对芍药姑娘是一面之缘,还是感性得于心不忍。
纵然对这画面有再多不适,在听到芙蓉姑娘那句“我们没给回春堂添麻烦吧”后,消了心中火气。
这些青楼姑娘们有什么错呢?
郭盛安没回话,月娘安抚道:“没有。”
月娘给予肯定的回答:“当然没有。”
芙蓉姑娘看了看郭家三人,他们眼底的坚定和没有迁怒,以及帮着收拾残局……
她还是自卑的,觉得给人家添乱了。
脸色惨白,强挤出笑容来:“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夜里,怡红院龟公来抬尸,丫鬟们也跟着将回春堂洒扫得干干净净,不仅没有血迹,还带来了香熏。
一个姑娘对郭盛安行礼,“郭大夫,柔儿大夫,你们放心,我们妈妈为不给回春堂添乱,这几日会以芍药姑娘不适拒接客,过段时间再对外宣称死讯。”
“如此,甚好。”
……
郭柔儿第二日没来回春堂,蒋大嫂见状,来到郭家探望。
蒋大嫂:“刘月妹子,你家闺女没事儿吧?”
月娘:“没什么大事,被当时情况吓到了,缓和几日便好。嫂子是来看病的吧?让我家安哥给你把把脉?”
蒋大嫂别扭道:“不用不用了,哪需要兄弟媳妇儿给看?等柔儿大夫好点再说吧。”
月娘笑着应:“行,这事儿我帮你记着,回头诊金和药钱,我让柔儿不收你的。”
蒋大嫂也一扫来时的心头郁气,道:“巧了不是,柔儿大夫也说过一样的话,不愧是你家闺女……”
柔儿缓过劲头来,气色颓了大半,这才想起彭中彬的信来。
她没精力,只敷衍回了句恭喜后,便没了后续。
怡红院出了芍药的事,即便对外宣称病倒,也冷清了下来。
郭家。
郭盛安闲下来,便让铁柱拿着账簿来查账,一片屋檐下的还有金宝。
金宝在酒肆待了半年,性子给磨出来了,也稳重了许多,等查完这次的账,就要被送去私塾了。
郭家的火锅底料高价卖给了酒楼,有福满楼张厨子搭桥,火锅底料卖得很容易。
一家酒楼吃不下,张厨子便给介绍相如县和蜀郡其他酒楼给他。他也不吝啬贡献出几张自己琢磨的厨方出来,全当交这个朋友了。
扣除赋税和分红,郭盛安家有512两银子。酒肆分红也在扣除赋税后3242两12文,猪出栏由郑奕的人来收以及一年卖的几百头猪,一共到手2311两43文。
家有薄产16金229两438文。
……
进了私塾的金宝:……
看着这些书呆子,又看了看跳得欢的曼儿,他决定跟在曼儿身边混。
混了一个月,他也被玉轩告状。
当夜,不用郭盛安动手,小周氏就罚他面壁思过,郭盛全这个憨憨也上了藤条。
大周氏想拦着,也被郭昌珉关进了屋里。
处处响起金宝的哀嚎声。
真惨呐……
曼儿吃着甜瓜,边感慨。
虽然她是那个领头人,但爹爹说了,错不在她,谁让金宝没经受住诱惑呢?
她去私塾就是混着,不必考取功名,金宝可不一样,二叔二婶对他最低要求便是童生。
至于她为什么不能考取功名……
古代科考是要当众脱光检查的,以防小抄,光这点也是为了制止女子浑水摸鱼。除非齐王朝开放对女子科举,否则曼儿要科考?难于上青天。
雪儿瞥了眼曼儿的幸灾乐祸:“真该将你现在这副德行告诉金宝。”
曼儿立刻跳脚:“你可别学小弟那套啊二姐!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雪儿撇开头去,没再说话。
曼儿撇下甜瓜,对着雪儿撒娇:“二姐姐,你最好了,不会出卖我的,哦?”
“看你表现。”
“你怎么把爹爹那套也学来了?好吧,我给你捏捏肩……二姐姐,我看你背也挺适合拔火罐的,我给你试试?”
“……行吧。”
以金宝的学问,其实也可以下场了。
但秋夫子和郭盛安还是压着金宝一年。
郭柔儿重新到回春堂上坐诊;雪儿在绣坊也接到蜀郡不少即将出嫁小姐的单子,她在绣坊的地位更稳定了;曼儿在私塾不安生,秋夫子知道她女儿身后,也没气恼,只是有些可惜,也理解了她活蹦乱跳不安心读书的处境。
玉轩听了一年的课,将秋夫子的课程听完了,便将其珍藏的书籍进行观赏,博览群书一年。
秋夫子原是想收他为关门弟子的,但在知晓其父与蜀郡知府和音殇书院院长有往来后,可惜之后便打消了念头。
玉凤这一年,六岁了。
终于在快快乐乐成长六年后,迈上阿兄和姐姐们的老路。
别看她年纪小,人精得很,虽说也闹腾,但比曼儿会看人脸色,加之又是除墨宝外最小的,得到全家老小的喜爱,这才逃啊逃,逃过亲爹的魔爪,捱了六年,才上起爹布置的功课。
她的哥哥姐姐们都能自己看书,学习进步,唯有她才刚刚起步,所以有了亲爹一对一辅导功课的待遇。
玉凤:d(?д??)
这待遇,这福气,她不是很想要呢。
郭盛安看着她听课也不安分,五官乱飞,头疼道:“玉凤!”
“爹爹……”
“你是不是不想听课?”
玉凤眨眼。
很明显吗?
郭盛安:“既然不想听,那便听爹爹说教吧。”
玉凤赶紧死死摁住亲爹的手背,道:“爹爹稍安勿躁,容我想想……”
听课还能学到点啥,听亲爹的大道理?
早烦啦!
玉凤:“爹爹,我乖,我听课。”
“……呵,算了,不讲了,滚去玩你的。”
“欸好。”跑得两步,玉凤又折了回来。
“爹爹,你是担心金宝儿和兄长的结果吗?”
郭盛安没吭声。
去年金宝就下过场,他学问过关,但心理素质还是差些火候,以至于落榜。
九岁落榜的童生不在少数,所以家里觉得没什么,还鼓励他来年再下场。
他这个做大伯的,哪能袖手旁观?
夜里时常带着金宝飞遍了整个相如县。
今年,金宝与堂弟玉轩再次下场。
郭盛安表面上没什么,甚至有闲心给玉凤讲功课。
天知道在亲人的事上,他内心有多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