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丫是有备而来,一字一句说的头头是道,连周宁听了也非常的诧异,他这个堂姐他可再清楚不过了,大字不识一个的,何时竟然连刑部跟京兆府尹两者办案的区别都能分辨出来了?
刑部捉拿的犯人一般都是十恶不赦,或者罪犯欺君的那种,偷盗粮种属于盗窃罪,按大景律确实是交给京兆府来处理才是正确的,但李家偷盗的粮种关乎国本,兹事体大,皇帝特批刑部受理此案,因此刑部才可以直接越过京兆府尹捉拿案犯。
当然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普通百姓肯定是不清楚的,便是周宁跟宋春生也都是第一次听说,同样是办案子,刑部只处理大案、要案、人命案,京兆府大概就只处理一些小偷小摸的案子,更多的是调解民事纠纷,同刑部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所以今天周大丫过来替丈夫讨公道,在外人眼里,那是合情合理的。
可宋家人又不是外人,此时宋春临跟顾逢月也从饭桌上下来,来到门口,两人就站在顾逢云身后,等着顾逢云的下文。
然而顾逢云却是面色古怪,再次问了周大丫一遍她丈夫的姓名。
“你方才说你夫君姓李,单名一个旭字?他可是李家子弟,日字辈,今年二十有四,家中排行十五。”
周大丫听完后心中泛起嘀咕,但还是老实回答:“正是,我夫君堂堂李家子弟,李家家大业大,夫君平日里深受家主器重,他有什么理由去偷盗区区粮种?那粮种又不能种出金山银山,我夫君偷它做什么?”
顾逢云都被气笑了,他看周大丫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小丑。
“你说你是李旭的娘子?若是我没记错,那李旭确实深受李家家主赏识,就连他的妻子,也是特意求娶的,范阳卢氏旁支的嫡幼女,卢氏乃范阳大族,他们家旁支的嫡女,身份可比李旭还高出一截,你说你是他的妻子,可你似乎也不姓卢,若我没有听错,这春生媳妇,还要唤你一声堂姐的,怎么,你当本侯是什么可以任由你戏耍之人吗?”
顾逢云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气场全开,周大丫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被他这样厉声一呵,居然有些腿软,眼看就要站不住了,她身后跟着的人急忙上前,将她给扶住了。
顾逢云可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特别是这种大过年跑来扫兴的人,她要真是李旭的正妻也就罢了,偏偏她不是,而李旭的罪那是皇帝给定的,顾逢云只是负责抓人,今日哪怕真的是李旭正妻跑过来,他也是不可能放人的。
周大丫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正要说些什么周宁却突然开口道:“堂姐,你不是说姐夫家境优渥,对你也很好吗?为何侯爷却说姐夫早已婚配,堂姐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姐夫已有妻子了?”
周宁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周大丫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我同你姐夫鹣鲽情深,如今我已经有了他的骨肉,侯爷将他抓走,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将来日子可怎么过啊?”
周宁冷哼一声:“你若是将身上的首饰钗环当了,换来的银钱也能勉强拉扯大一个孩子了,再不济,我不信大伯母不会接济你?”
听到要当首饰,周大丫立刻叫嚷起来:“好你个周宁,你就是这么不见得我好过是吧?当初就该把你嫁给冯家的,你这么恶毒心肠的一个人,配那个病秧子正好!”
“周大丫!”宋春生怒不可遏:“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谁家的地盘,你大年初一跑来我家门口撒野,是真当我们宋家无人不成?”
宋春生说着便将老婆给挡在了身后,旁边的宋春临也站了出来,他挤到前面,同宋春生一起怒视周大丫等人。
“周大丫,我警告你,祸从口出,顾念你怀着身子我们才对你客客气气的,你可别蹬鼻子上脸了。”
周大丫看着宋家人都站了出来,心里也暗道后悔,她怎么就忘了,这宋家人可不是周宁那个软柿子,如今她能依靠的李旭还要靠着顾逢云捞出来,想到这里,她也不管不顾了,居然当即就朝着顾逢云跪了下去。
“顾侯爷,我求您行行好,放了我男人吧,我承认,我并非李旭正妻,但请您看在我腹中骨肉的份上,对李旭的罪行网开一面,我夫君不过是偷盗罪,他罪不至死啊!侯爷,我求求您了,您大发慈悲吧!”
跟着周大丫一起来的丫鬟小厮也扑通跪了下来,口中也不停嚷嚷着:“求大人网开一面,放过我家主人,求侯爷开开恩,莫要让孩子还未出生便没了父亲啊!”
这些人跪在宋家门前哭嚎,即使宋家离村子比较远,但随着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些离得近一些的人家都隐隐约约听到了动静。
“宋家那边是咋了,怎么吵吵嚷嚷的?”
“谁知道呢,这大过年的,谁会这么晦气的去别家串门啊?”
因为他们声音越来越大,原本还淡定坐在饭桌上吃饭的其余人都坐不住了,宋爷爷更是眉头紧皱,宋大庄跟宋大禾听见声音立刻站了起来,陈渔儿还想跟过去看,被宋秦氏按住了。
“你身子重,这种事情别往前去。”
宋阿麽也劝慰她:“就是,回头可别吓着了孩子,大庄大禾他们已经去看了,咱们就别去凑热闹了。”
陈渔儿对周宁的娘家知之甚少,此时听着门口的那哀嚎声,心下也有些不喜。
“这周家也太不像样子了,哪有人大年初一就跑来人家家门口嚎的。”
宋秦氏叹了口气:“宁哥儿什么都好,就是摊上了这么一个娘家。”
周大丫一行人还在门口不停地嚎,顾逢云听着脑壳疼,周宁也是想冲上去扇周大丫一个耳光,被还有理智的宋春临给拦住了。
“嫂子别,她这么大的肚子,万一到时候她讹你那不就得不偿失了吗?消消气,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