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大侠热心,小融剖腹产儿子;新初手拙,婆婆懂行带孙孙
作者:吴其言   回家过年最新章节     
    新初一听小融说羊水破了,也不知道这情况有多严重,一下就急了。他真后悔自己今天到村上搞这个秋红苕。小融的预产期就是这几天,按理说自己应该寸步不离守护在她身边的,为什么还要抛下她不管?不就是为了抓好工作,完成任务,在新书记面前挣表现吗?表现重要,还是小融和很快就见面的她肚子里面的宝宝重要?
    新初再也没有时间去寻找这些答案了,他赶紧安慰小融道:“你别着急,我马上回来,马上跟胡书记联系,请他帮忙联系县医院妇产科,我问看胡小梅在不,在的话我叫她马上过来先陪着你。”
    小融说:“快点,你快点回来,我不要紧,肚子里的宝宝要紧!我也马上给姐姐打电话,想办法给妈带个信,叫他们马上进城。”
    赵文宣在一旁着急地说:“我陪你进到镇上,拦车来不及了,就坐我那辆拉砖的小卡车。”
    新初说:“那好,路上我正好用一下你的大哥大。”
    胡德柱的电话很快就打通了,他还以为是赵文宣找他呢,一听新初,情况万分紧急,忙说:“你就不细说了,我马上派车过去接小融到县医院。”
    胡小梅没在镇上,新初情急之下就想到了胡军。胡军说新初你别着急,吉人自有天相,他爱人也正好来镇上办事。这事他们也不忙办了,这就一起去接小融到医院,幺爸都不用派车过来了,他这边跟李书记说一声,就用他的车,更快些。
    新初赶到县医院时,小融已经躺在了床上。小融一直咬着牙,没有叫唤一声。她见新初赶到,眼泪就控制不住,一下就掉了下来。
    小融向新初伸手喊道:“你快过来,我这边来!”
    新初几步跨了过去,刚拉住小融滚烫的手,那戴着眼镜的妇产科医生冷冰冰地说了一句:“不就是生个娃儿嘛,哪儿那么矫情?”又瞪了新初一眼说:“你快去隔壁签字,这里没得你的事了。”
    新初问:“签什么字啊,医生?”
    那女医生也不正眼看他,说:“签什么字?入院手续、麻醉手术,这些都必须要家属签字才行啊!”
    新初“哦”了一声,又满脸疑惑地问:“为什么要做麻醉手术?”
    那妇产科医生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反问道:“做剖腹产不做麻醉手术行吗?你来嘛?!”
    新初就低着头问小融:“怎么要剖腹产啊?”
    小融哭腔里带着娇气:“太痛了,剖腹产打麻药就不痛了。”
    新初虽然没有生过娃儿,但他知道母亲生过娃儿,他甚至还站在门外陪着母亲生下他那个抱出去的小弟弟,他知道生娃儿很痛,但痛又怎么样呢?痛又不要命。他二姐生成成那年,也喊痛,也要剖腹产,母亲就在一旁说:“你牙巴一咬就过去了,哪个当娘的不过这一关?娃儿还是顺产的好些!”二姐折腾了一天,最后终于顺产下来。
    新初埋下头,低声在小融耳边说:“你坚持一下,还是不要剖腹产,顺产对娃儿好些。”
    小融连忙摇着头说:“你就晓得娃儿,你就不心疼我。”说话时似乎就感觉到肚子被什么登了一下,又呻吟道:“看嘛,看嘛,不得行了,又痛起来了。”
    小融说撒娇时,满脸就开始冒汗,吓得新初连忙说:“好,好,好,就剖腹产,剖腹产。”
    那女医生说:“要剖腹产,家属赶紧去隔壁签字,孕妇羊水破了的,手术得抓紧时间做。”
    新初就跟着护士去了隔壁。那麻醉师是一男医生,态度比那妇产科女医生好不到哪去,那张脸没有一点好颜色,就像他那一身白大褂,感觉跟打了麻药的差到哪去。
    新初以为走拢签字就作数,就要伸手去接那像处方一样的单子。那麻醉师伸出来的手又收了回去说:“签字之前,我得把几个问题给你说清楚。”
    新初把手缩了回来,说:“你说,医生。”
    那麻醉师说:“做麻醉手术,可能有生命危险,不过这个概率很低。”
    新初听到生命二字,一下就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合拢嘴说:“概率有好低?”
    麻醉师说:“不到万分之一吧,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得跟你说清楚了。”
    新初又问:“还有吗?”
    麻醉师说:“当然有,比如说纱布有可能残留在产妇体内,会出现感染。”
    新初说:“这个问题为什么要我承诺不追医院的责任,那是你们不小心啊?你们小心一点不就行了?”
    麻醉师说:“那这个手术你到底做不做嘛?不做就算了。”
    新初一听就怔住了,说不出话来。
    麻醉师说:“要做的话,还有一些意外我得跟你说清楚。”
    新初没有答话,他认为这些意外已经够意外的了。
    那麻醉师并不理会他,又列了七八条,说都是手术中有可能出现的意外,甚至会出现生命危险。
    新初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阴暗时刻,他甚至有了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没想到生个娃儿还有这么多这么大的风险,他之前以为生娃儿就像母鸡生蛋一样,叫几声就生了,甚至像母亲一样,叫都不叫,也就把小弟弟生了。他没有想到,母亲之所以不叫,是怕外面的人听到,违反计划生育超生是要罚款的,是要开除她的党籍的。他更是万万没有想到,小融为了宝宝,为了自己,为了王家传宗接代,会付出这么大的牺牲,乃至生命。
    生命!生命!一想到生命,新初的眼泪就刷刷掉了下来。胡军的爱人武君走过来笑着说:“哎呀,一个大男人掉啥子眼泪,又不是你生娃儿!剖腹产有啥子嘛?我还不是剖腹产的,三天过了就好了!你莫去听医生的,他就是专门吓你的,各自赶快把字签了。”
    新初这才把单子接了过来,用颤抖的手歪歪斜斜地签下了王新初三个大字,泪水还是没有忍住,又掉了一滴,把承诺书滴了一个湿渌渌的小洞。
    那麻醉师接过单子说:“字签了就抓紧去下面把费缴了,早缴了早手术。”
    新初这才想起做手术是要钱的,自己刚才一急,径直就到了医院,还没来得及回去拿存折取钱呢!就问:“手术多少钱,医生?”
    麻醉师正往抽屉里放那签了字的承诺书,头也没抬,说:“手术要一千六,加上住院其他杂七杂八的,你先缴两千吧,到张医生那儿开缴费单。”
    新初问:“哪个张医生?”
    麻醉师没好声气地回道:“就是刚才那个妇产科医生,跟你爱人做剖腹产的医生,还哪个张医生!”
    那胡军的爱人武君人称武大侠,果然是个热心肠,她对新初说:“你去开单子嘛,我叫胡军到银行去取钱,你们先用到。”
    新初拿着缴费单,回到产小融身边,又凑到她耳边问:“我们得不得给张医生包个两百块钱的红包?”
    小融说:“你身上有没得嘛?”
    新初尴尬地回答:“你晓得的,我身上几时留过百百纸的?”
    小融说:“那就算了,未必不送红包,她就一刀儿把我割了不成。”
    二人正说话间,武君就走过来说:“你把缴费单给我,你在这儿陪着小融,我去楼下等胡军回来缴费。”
    胡军两口子回来缴了费,小融就躺在床上,被推进了妇产手术室。
    武大侠说:“胡军你回去熬点鸡汤,再弄几个素菜,做点米饭,我就在医院一会儿弄小娃儿,新初他一个大男人,肯定做不来这些。”
    新初呆坐在过道靠墙的条椅上。他期待着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小生命的到来,也担忧着小融有无生命危险。周围一片寂静,偶然间传来几声婴儿的哭啼,把他从沉思中惊醒。新初几次站起来望了望紧闭着的手术室大门,又望了望那位年轻的妈妈似乎有些娇涩地掏出右边那只被奶水涨得肥硕的乳房,动作有些笨喂着那个脸上还透着婴儿红的孩子,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对方点头假笑了一下,又木然地坐回了原位。
    “哇,哇哇!”
    新初恍惚之中,突然又听到了几声婴儿的哭啼,这哭啼声明显地与前几次不一样,比前声要大一些,猛一些,更重要的是,让人感觉到要熟悉一些。
    新初起身之间,手术室的大门缓缓打开,就听见张医生顺道:“家属快点过来抱娃娃,是个大胖小子!这娃儿叫声大,今后好带!”
    新初明显地感觉到,张医生的声音比先前温柔多了,听起来格外的亲切。新初就伸手要去把那个光胴胴的小生命,刚一碰到小家伙嫩得像一包水的小肉肉,手就像触了电似的缩了回来——他不知道怎么去抱,他生怕弄到了小家伙身上的每一个部分,哪怕是他还有些粘乎乎的头发。
    武大侠一手从医生手中接过娃娃,顺手就贴在自己的胸口,说:“你赶快去把小家伙的婴儿服拿过来,我来给他穿上!”
    新初“哦”了一声,这才想起小娃儿要穿衣服的,就要跑回产妇房去找,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回头来问道:“张医生,大人怎么样?”
    张医生摘下边口罩边说道:“好得很,她的膘肥着呢,我很少看到这么肥的膘,我的手术刀动了大半天,也没把她好皮割破!”
    新初听得一颗心总算心惊胆战地落了地。
    胡军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了小融的产房时,新初母亲,还有新雁和幺爸王道庆也赶到了。
    家里农活多,新初妈要走,幺爸本来是脱了不身的。但他不跟着也不行啊,新初母亲为儿媳做的那一坛糯米醪糟、两百个鸡蛋、八只大红公鸡,装着有一大挑呢,没有幺爸,新初母亲一个是搬不动。
    “那你们把东西放到哪儿的呢?”小融躺在床上歪着头问。
    新初母亲说:“你现在就莫操这个心了,妈有的是办法,放在你楼下店里。”就上前帮小融扯过床单盖上。
    小融说:“妈,热呢。”
    新初母亲说:“再热都要捂牢实,月子里着了凉,老了病多着呢!”
    新鸿走过去抱小侄儿,便闻到一股臭味,问新初:“你儿子的尿片在哪儿?”
    新初说:“我马上找。”
    小融怨道:“大姐,在里面墙脚的塑料袋里,前段时间我在家里面准备起的,新初他哪晓得哪些?”
    新初母亲早想抱孙孙了,但小融做了手术躺在床上,她不先跟小融打声招呼说说话,怕她小气不高兴,说“有了孙子就忘了儿媳妇”,一听要换屎尿片,忙说:“道庆,你把手里那布袋子给我,这布片片还是用旧的好,这是当年我带新鸿新雁那几个细娃儿,专门为我孙孙留到起的。”她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小孙子换屎尿片,一边说:“小融啊,今后这细娃儿用的东西,不要用塑料袋子装,那东西是好看不好用,细娃儿用了皮肤过敏。”又转过头对新雁说:“那塑料袋子里面的东西都拿去洗下,细娃儿的新衣服什么的,都要先过一下水,好些。细娃儿的东西啊,不要嫌旧,越旧越好。”
    新雁接过塑料袋,又捂着鼻子把母亲刚换下的屎尿片递给新初道:“这是你儿子的,你各自去洗。”
    新初居然没有一丁点儿脏的感觉,伸手就接了过来,像是一件心爱的宝贝儿。他快步走到过道出头梯子边的选手间,把儿子那生命当中的第一张屎尿片上面那厚厚的一层粘乎乎、融搭搭、红腥腥的不知是屎还是尿还掺杂着血的屎尿片,对着水龙头冲,放在洗衣台搓,最后干脆用手指甲去抠,始终也冲不净、搓不干、扣不掉。他拿着那张湿漉漉的布片片,走到母亲面前说:“妈,还是您来洗,我洗不干净。”
    新初母亲接过小孙孙那张屎尿片,哈哈大笑道:“这细娃儿的第一张屎尿片,哪个洗得脱呢?扔了就是了,妈这儿准备好了的,多的是。”
    小融躺在床上也忍不住笑了,一时忘了自己刚做完手术,又哎哟一声喊道:“哎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