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辞咬牙，外层的水凝结了许多层冰花，一个个串联起来，眨眼间外面冻了厚厚一层冰。
    里面的水还在流淌，带着凤凰火惊人的热量，滚烫的水又被烘熨成蒸汽，
    银灰色的触角有些发红。
    “有用！”仲长煦看着这一幕，“还真能把它烫熟！”
    “啧。”二层一直闷声坐着的女人发出一声嫌弃的声音，随即手中扇柄敲在黑木箱上，“这也能被困住。”
    声音似乎带着某种力道。
    习星渊正想射出符箓隔绝那道声音，却不想触角外层由云辞冻结的冰层发出破裂的响声。
    里面的蒸汽瞬间冲破缝隙，触手也趁机相互碰撞，挣脱了接连而来的水柱。
    “哐当——”
    庞然大物突然落在船头。
    船只失去平衡，甲板上的修士全都被这股力道带动着往前摔去。
    等在他们前面的是长大着的、生有一层层尖锐牙齿的巨口。
    射出去的符箓在半空转向，金线迅速连接，生出一道屏障接住了差点被甩出去的修士。
    云辞也在空中拧身重新找到平衡，抽空看了一眼悠哉哉观战的女人，随后拔剑，和温吟知季朋三人分别砍向千足兽扒着船身的触角。
    其他修士找回平衡后见状也纷纷用武器去砍。
    刚才被云辞拿水烫过的千足兽周身都有些泛红，能侵蚀物体的粘液似乎暂时还没法子重新生出。
    砍的时候竟然可耻的闻到了一股肉香味。
    但更多的还是血液弥散出来的腐臭。
    触角被砍了许多，那千足兽尖啸着不停用剩余的触角拍打甲板。
    误打误撞拍飞许多修士。
    大家连忙收手，使尽办法将掉落在船外的人拉回甲板。
    千足兽也保住了自己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触角。
    到底是成精的，喘过气的千足兽不再莽撞地用触角和这群有武器的人对打。
    而是抱住船只借着自己沉重的躯体，将船只左右大幅度的摇摆。
    “这是作弊！”仲长煦抱紧船沿，“快点杀了它，它再生速度很强，不快点斩杀，那些触角都会长全！”
    大家这才发现，摆在半空中的触角断口处，已经冒出细弱的尖端来。
    再不快点想办法斩杀，他们都得被这只千足兽丢下船！
    一时间就像是在面对狂风巨浪。
    晃荡的船只承受不住重量开始发出断裂的声音。
    而千足兽再生的速度太快，众人保持平衡的时间里，它那些触角已经重新长出。
    好在经过刚才那一招后，云辞他们已经发现千足兽的弱点。
    这只巨兽怕水。
    偏偏在场只有云辞一个水系灵根。
    这样的巧合，难保这不是针对。
    仲长煦一边扒着船沿一边急声说道：“云辞你现在最要紧的是保护好自己，你先别激动。”转眼就看见云辞稳稳站在船上，还顺手砍了一根扑过去的触角，“......”
    再看其他几人也都在想法子重新斩断再生出来的触角，好的，激动的只有他。
    还不等仲长·小废物点心·煦感到痛心，云辞已经站在他旁边：“拿出你兽王长第一的本事来。”
    “你让我想想。”仲长煦道，“这东西的脑子全在触角上......有了有了！你们先把它的触角再砍一遍！”
    说着他一屁股坐在角落里，后背紧紧抵着船沿。
    手中飞快结印，金色的法阵迅速蔓延开。
    在仲长煦想办法召唤出灵兽的时候，船上的人也没闲着。
    没有能腐蚀物体的粘液在，劈砍的很轻松，最大的挑战是保证自己不被甩出去。
    顷刻间那些触角再度变得光秃秃。
    “云辞，水！”
    仲长煦的声音刚一响起，云辞想也不想的捻诀，水柱凭空生出，朝着船头的巨兽扑去。
    有什么东西随着金光和水一同浇在巨兽身上。
    在触及到巨兽肌肤时，紧紧咬在上面。
    看清了那东西，云辞一言难尽：“你就不能召唤点好的？”
    是一只只无壳瓜牛，头顶有两根细长的触角。
    淡蓝色的身体上有一圈漂浮的白色金边的膜边，紫红色的液体从它们身体里释放出来，染红了包裹着巨兽的水层。
    数以千计的瓜牛随着水流覆盖上巨兽的浑身，撕咬着它的皮肉，所过之处都会留下一行淡蓝色的痕迹，将千足兽表面为了防御生成的粘液融化。
    明明身量小巧，却真的能将庞然大物啃咬的翻滚。
    “我没召唤出天良上演一场钻孔的画面已经算是好的了。”仲长煦叹了口气，“我能想到的可以制裁这只千足兽的也只有瓜牛了。”
    黄鳝和蛞蝓比起来根本没区别。
    不过软体动物同时蠕动的场景属实不太好看。
    仲长煦也没眼看：“没办法，宗门养灵兽大多是地上跑的，这些还是有个长老没事的时候带回来的。”
    虽然仲长煦也想耍帅召唤出什么威武的狮子老虎之类的，但在空中这些陆地动物没办法发挥自己最大的威力，只有召唤这些水生物了。
    眼看着巨兽就要被瓜牛蚕食的松开攀住的船沿，二层的女人正准备帮忙，却不想云辞已经闪身出现在她旁边，抬剑拦住了她往下敲的扇柄。
    “总是作弊是个不太好的习惯，”云辞挑开扇柄，将剑抵在女人脖颈处，“你觉得呢？”
    那把刀扇旋转间，金蝶反射出光芒，晃了云辞的双眼。
    女人趁此机会推开脖颈上的剑，借力后退。
    瞧见千足兽撑不住逃了，她也不慌。
    很是自在地旋着手中扇柄，将刀扇转出残影：“我帮一帮我自己的宠物，怎么算作弊。”扇面绣着的金蝶像是活了过来，“不过你们把它打的这么惨，会令我很困扰。”
    空中突然旋飞起无数金翅蝴蝶，金粉簌簌掉落时，女人叹道：“养伤需要许多人血呢，你说怎么办才好呢？”
    鳞粉在触及到人身上的时候倏地变作一只只金色的小虫，咬破血管钻进身体里。
    眨眼间那些伤口冒出许多红花，金色的花蕊迎风而涨，缠绕在修士的手臂上，勒进肉里时上面的尖刺也同时吸取着血液。
    金色小虫也随着花根流离于皮肤之下，啃食着修士的经脉。
    仲长煦下意识说了句粗口：“什么鬼东西！”
    一把将手臂上的红花扯了出来丢在甲板上，先前鲜艳的花在落地时化作红色的香灰。
    他试图用灵力将体内的虫子逼出，却发现那些虫子遇见灵力后非但不害怕，还吞噬灵力后身量变得更大了，直冲丹田。
    习星渊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蛊师？”
    云辞在看见蝴蝶的第一时间就条件反射的在周身凝出一团冰火，因此身上并没有沾到鳞粉。
    只是这场景有些眼熟。
    看着甲板上的人全都被迫盘腿打坐守着丹田，她皱着眉：“你是红谷的人？”
    “呀，你居然知道这个地方。”女人笑意十足，手中扇子轻放在手肘间，“我名红音，大道希音的音。”
    和她的名字一样，一招一式皆是无声。
    表明身份后再遮面也就没了意义。
    红音抬手将脸上的面纱取下。
    下半张脸依旧白皙，只眉间有一抹如蝶形状的紫色。
    无数金蝶围在红音身边，她依旧笑着：“怎么样，红谷是不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
    她抬手，有蝶落在她指尖，伸出蜷曲的口器刺进肌肤，吞噬着她体内的血。
    “不过我有些好奇，你既然去过红谷，为什么还能好端端的出现在我面前？”红音问道，“红谷那群好东西连家都不会看了吗？”
    金蝶已经全聚集在了二层，只是那些鳞粉还漂浮在空中。
    云辞没有撤掉自己周身的屏障，闻言回道：“其他人也在鬼市里？”
    红音挥掉手上停着的蝴蝶，眼里是心领神会的笑：“你在套我的话？”
    套话失败，云辞无所谓，看着底下那群人，她从自己的芥子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来。
    “很巧的是，我不仅去过红谷，还得了几样好东西，专门克制蛊修的好东西。”
    手中是一个白色的小葫芦。
    那是白二最后交给云辞的东西。
    在一切尘埃落地之后，白二坐在房门前，头顶灯笼里养着的是永不会熄灭的萤火蛊。
    目光落在院中跪着的白朝身上，话却是对着云辞说的：“我们打算入世，兴许也会在这个巨大的染缸迷失心智。”
    “蛊修对你们来说不容易对抗，你们的灵气都是蛊虫的养料。那样太不公平了，总要把一些命门交到你的手上。”
    也是在交给云辞这个葫芦的时候，他牵起抹笑：“那没心没肺的姑娘好像把什么都算好了，房间里摆着的全是克制蛊虫的东西......原谅我有些私心，做不到将白粟的东西全给你。”
    给云辞的东西有些是白二自己仿作出来的。
    葫芦里是白色的粉末，打开之后无色无味，却能将那些深埋在修士体内的蛊虫全都勾引出来。
    见到这一幕，红音皱眉：“你为什么会有这东西？红谷只杀人不救人......”她了然，“你是遇到那群白族人了。”
    云辞抬手倒出一点粉末，化出一道火焰，将那些聚集在一起的蛊虫烧干净：“是啊，巧的很，刚好可以克制你。你现在还有什么招式呢？”
    “白族和红谷打擂台那么多年，你以为我就这点能力吗？”
    话落，宽袖如蝶展翅，那把刀扇好像真的变作了一把砍刀，划开空气，又快速旋转聚出一股飓风，将云辞身前的冰莲吹散。
    蛊修本就不用修真界那套来定修为。
    影响他们能力的是本命蛊的强度。
    云辞明显看到红音额间的印记从上而下如茧一般开了道红色的小口。
    四周翻飞的金蝶像是收到了什么讯息，翅膀挥动的更快，鳞粉顺着刀扇斩开的地方似水波涌进。
    那些明显变得猩红的虫子透露出些许诡异，逼得云辞连连后退。
    也在这个时候，刀扇停下，扇柄另一端锐利如剑，对准云辞右肩劈下，又被云辞抬剑挡住。
    红光闪动，那些在四周翻飞的金蝶尾部却飞射出许多小刺。
    明明是蝴蝶的模样，偏生如蜂似的能扎人。
    云辞掐诀挡住时，忍不住在想，这些蛊虫到底都是什么做成的，怎么结构这般奇怪。
    被云辞打落在甲板的那些尾刺全都化作一团红色的雾气，又被空中的金蝶吸收，变作更加凶狠的模样。
    红音手上的动作不停，见缝插针挥动手中的扇柄缠上云辞。
    雾和光相互纠缠，两人你来我往，剑气与尾针在二层的甲板上留下许多痕迹。
    一边打云辞一边觉得奇怪。
    白家那些蛊修催动蛊虫动作时都是以音为令。
    可是面前这个红音好像并没有发出声音，那她又是如何驱使这些蛊虫的？
    正思索着，缠在金蝶身上的雾气突然聚拢在一起，飞快隐没在甲板之下，又从刁钻的角度破出。
    云辞手中剑猛然爆发出磅礴的灵气，击退了缠上来的红音，随即拧身，躲开了冲着自己后心的红雾。
    那些红雾没有击中目标，在空间打了个旋，继续锁定下方的云辞。
    每一次攻击速度都在加快。
    再加上对面红音一直在扰乱云辞躲避的动作，竟真的在几息之后让那些红雾沾上了云辞的衣袖。
    本就破碎不堪的袖袍顷刻间便被啃食掉。
    眼见着这群小虫子就要沾上自己的手臂了，云辞握紧手中剑，将小葫芦抛至身前，随即抬剑，将葫芦劈开。
    粉末被灵力驱散开，撒了云辞满身，同时也覆盖住袖上那些甩不掉的虫子。
    做完这一切她甩出个剑花，灵气也从剑中溢出。
    周身温度兀地下降，凝出许多细小如珠的冰晶挡在她身前。
    袖子上也缓缓结出许多霜花，将因粉末暂停进食的虫子全部冻住。
    透明的冰层里是圆润的红，似玛瑙一般缀在云辞袖间。
    见红音朝着自己袭来，她抬手，斩断自己被啃食的袖袍后一脚踹给红音。
    那些虫子在半空中冲破冰层，刚好和红音撞上。
    大概是察觉到面前的人身上的气味是自己的主人，虫群有一瞬间的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