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过端午
作者:阿董   汴京定容律最新章节     
    五月初一的时候,我和娘在相国寺附近的摊位购买了草药,鲜花,带叶子的水果,粽子,百索,艾花,团扇。那天,我们把买来的一部分林檎,粽子,蜀葵,杏子,李子,菖蒲,艾草和院子里折的桃枝,柳枝,整齐摆放在院子的一张长桌上,当做供品祭天,桌子上还摆放着茶水,酒水,天青色陶瓷香炉,炉子里放着我自己调制的,用艾草沉香做成的“沉草印香”,这些祭品需要摆放五日。
    从初一到初四,我和爹娘陆续收到亲戚朋友邻居的团扇,我们也及时回赠了团扇。虽然端午送团扇是习俗,但是有些人会在端午这天出游或者宴客,就提前送我们了。初三的时候,一位穿着一身褐色武术服的高个子小娘子,敲了我家的门,跟我互相行礼,她行了“抱拳礼”,递来团扇和“蔷薇水”,她说她叫苍松,是晴柔的侍女,我回赠了她们绣着红色牡丹花的团扇和自己调制的“沉草印香”。
    早起的时候,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清晨的微风带来丝丝惬意,熏香的味道从其他院子里飘来,我家院子里的香案桌上,飘起一缕缕香烟。我打开香案桌上的香炉盖,香快烧完了,我进房间拿出一块“沉草印香”,把香加到香炉里,然后关上香炉盖。厅堂的桌上,摆放着天一个青色窄口陶瓷瓶,瓶子里插着几枝白色茉莉花,桌上还放着渣斗,茶瓶,空茶碗,艾草糕,樱桃,杨梅。
    洗漱后,家门外有路过的僧人报时:“卯时到。”
    我梳着好看的发髻,头戴发簪和艾花,额上点雄黄,身穿红色抹胸,姜黄色镶花边短褙子,丁香色裙子,腰上挂着“道理袋”。
    我打开大门,从厅堂里抬了一把椅子,椅子上系着一束花,我站在椅子上,手上拿着一束草药花,这是用艾草,葵花,菖蒲,薄荷,佩兰做成的。
    我把草药花倒挂在大门上,紧接着,我从厅堂里拿出用布,竹子,艾草做成的艾虎,放到门口,不久后,我把椅子搬进厅堂。大门及院内的房门上,贴着初一时道士赠予我们的天师符。关好大门后,我准备把椅子搬到爹娘的房门边。
    娘梳着简单的发髻,头戴艾花,额上点雄黄,身穿雄黄色抹胸,暗紫色短褙子,墨绿色裙子,腰上挂着“道理袋”。
    “清容,你把草药花挂在你房门就是了。剩下的草药花,我把它们挂到其他房门上。”娘对我说。
    “好,娘,大门口我已经摆好了艾虎,挂好草药花了。”我对娘说。说完,我抬起另一把椅子,放到房门边,我站在椅子上,把草药花倒挂在我的房门上。挂完草药花,我从衣袖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椅子上的脚印,把椅子搬进厅堂。
    “看来你起得比我早。我们把草药花挂完,就去外面吃早饭。”娘笑着说。
    “好。”我说。
    头戴黑色无脚幞头,额上点雄黄,穿着黑色齐膝衫,白色裤子,笼鞋,腰上挂着“道理袋”的阿爹从房间里走出来,伸了伸懒腰。
    “怎么你们娘俩这么早就起了?”阿爹问。
    “过节嘛,早起是一种仪式感。”娘笑着说。
    “我早起查看我的‘沉草印香’是不是烧完了。”我说。
    “沈郎,等我和清容把草药花挂完,我们一起去外面吃早饭。”娘说。说完,娘进了房间,从房间里拿出一束草药花,她站在椅子上,把草药花倒挂在房门上。
    “行,那我帮你们把其他房门挂上草药花。”阿爹说。阿爹把娘踏过的那把椅子搬到其他地方,挂草药花。
    阿爹从厨房里找了张抹布,把椅子上的脚印擦干净,然后把椅子放回厅堂。阿爹从房间里拿出三条编织精美的五彩索,说:“娘子,帮我戴一下。”阿爹说完,把一条五彩索系在娘手腕上。
    娘帮阿爹系好五彩索后,拿着一只五彩索问:“清容,你想把五彩索系在哪只手腕上?”
    “左手。”我说,说完,我伸出左手,娘把五彩索系在我左手手腕。
    我们出了大门,娘锁好门后,我们在“郑家面馆”吃面。我们和头戴淡红色幅巾,额上点雄黄,手腕戴五彩索,腰上围着红色搭膊,身穿白色半袖短衫,黑色裤子,笼鞋,身上系着褐色襻膊,腰上挂着“道理袋”,笑口常开的郑跃哥互相作揖。
    “沈大丈,初一的时候,我们新推出了五彩面,你们一家人要不要尝下这种面?”郑跃哥问。
    “郑大郎,我就吃平常的‘葱油拌面’就行。”阿爹说。
    “我点一份五彩面。”娘笑着说。
    “郑哥哥,我也点一份五彩面。”我接着说。
    有位头戴纶巾,额上点雄黄,穿着褐色镶黑边圆领窄袖襕衫的老丈和朋友说:“前些日子,我在相国寺教学生画画,我看到穿着冕服,精神抖擞的官家和一大群穿着祭服的官员,侍卫和随从,在相国寺弥勒殿前烧香祈雨。”
    有位头戴黑色展脚幞头,额上点雄黄,穿着青色官服的男子说:“官家真是为民着想啊,看来坊间传闻,官家身体不好,是谣言。”
    有位头戴黑色交脚幞头,额上点雄黄,穿着青色交领窄袖长衫的街道司人员向他们作揖,他们作揖回礼,男子搭话说:“老丈,你说的是四月十八那天吧,我当时在天清寺附近清洁道路,我听一位僧人说,官家在天清寺祈雨。”三位男子的腰上都挂着“道理袋”。
    阿爹起身和他们互相作揖,搭话说:“我听人说,四月十八那天,官家是在澧泉观祈雨。”
    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笑呵呵地说:“我们街道司的人员,在相国寺,天清寺,澧泉观附近管理街道占道问题,都看到了官家,看来官家是在三个地方祈雨。”
    穿着青色官服男子说:“官家祈雨真是灵验啊,大雨从晚上开始下,下了两天。”
    阿爹说:“天降甘霖,农田不再干旱,风调雨顺,今年秋天定会五谷丰登。”其他人点点头,阿爹随即坐下。
    不一会儿,郑跃哥拿着托盘把面摆上桌。五彩面是汤面,细如银丝,我吃了一口面,我觉得五彩面味道鲜美。我们吃碗面,阿爹付了账,我们和郑跃哥互相作揖道别,回了家。到家后,阿爹从房间里拿出茶瓶和草药花出门了,他准备把草药花挂到铺子上,没多久,娘也出门买菜了。
    我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闻着熏香,看着敏敏这些日子给我写的信。敏敏给我的来信,加了油纸。虽然信我已经看过了,但是我觉得这些信挺有意思的。敏敏给我来信后,我一般会在当天或者第二天回信。
    我看着四月二十一日收到的第一封信,第一张信纸上画着太阳,树叶,花朵,三条波浪,一扇门。敏敏在我家第二次留宿的时候,她告诉我,三条波浪代表河水,一扇门代表家。敏敏想表达的意思应该是孟大丈他们安全到家了。第二张信纸上画着藕片,一个转盘,一副碗筷,敏敏问我是否按时吃饭。
    第二封信是我在四月二十五日收到的,信纸上,画着藕片,花朵,白云。敏敏用一条横线把藕片和花朵连在一起,然后又用横线把花朵和白云连在一起。敏敏说横线代表想念,白云代表秋云,看来她很想我和秋云。
    第三封是我在四月二十八日收到的,第一封信纸上,一条横线连接着藕片,花朵。看来敏敏真的很想念我。第二封信纸上,画着一扇门,树叶,花朵,三条波浪,粽子,藕片。敏敏没有告诉过我粽子是什么意思。
    有人敲门,开门后,我见到了召南,我向她行“万福礼”,召南梳着“灵蛇髻”,头戴艾虎发簪,额上点雄黄,身穿天蓝色抹胸,淡红色镶花边短褙子,红白黑相间的裙子,腰上都挂着彩色同心结和“道理袋”。召南双手拿着两把白色团扇递给我,团扇上画的是樱桃。我双手接过扇子,她还了“万福礼”。
    地上放着一篮子鸭蛋,召南提起竹篮双手递给我说:“清容,端午安康,扇子和鸭蛋是我和贺郎一起买的,他今天守铺子走不开。”
    我笑盈盈地说:“谢谢,端午安康。”
    我把鸭蛋放到厅堂的桌上,我把扇子放进房间,我从房间里拿出两把绣着大雁的豆绿色扇子给她,她说:“清容,谢谢你。”
    我说:“不客气。”我进了厨房,拿出一篮子粽子回赠给召南。
    我给召南倒上茶水,手上提着竹篮的召南四处张望,神神秘秘地说:“清容,你爹娘都没在家吧?”
    “没有。”我说。
    “之前听你说,公孙兄和孟兄认识,前些日子,公孙兄和他朋友来我家食店吃饭,我让他把孟兄在常州的地址给你。你可有收到孟兄的地址?你这些日子主动给孟兄写信了吗?”召南问。
    “我收到了公孙兄给我的地址,但是我还没有给言律写过信,我不知道怎么下笔。”我红着脸说。
    “清容,你椅子上放的信,是不是孟兄给你写的?可以啊,你们进展挺快啊。”召南欣喜地说。
    “不是,是敏敏给我写的。”我说。
    “他一封信都没给你写过?”召南生气地问。
    “没有。”我失望地说。
    “他怎么回事啊,你没有主动给他写信,他竟然也不主动给你写信。”召南双手叉腰。
    “也许是我会错意了吧。”我心里有些苦涩。
    “不可能,我看过二十多本爱情话本,他定是喜欢你的。”召南说。门外有僧人报时:“辰时。”
    娘买菜回来,她左手拿竹篮,竹篮里装着蔬菜,右手拿鱼篓,我问:“娘,你买的是什么鱼啊?”我替娘接过竹篮和鱼篓,召南把竹篮放到厅堂的桌上,召南和娘互相行“万福礼”。
    “淮白鱼。昨天我收到言律从常州的来信,他和敏敏今天端午节要过来。”娘高兴地说。
    “清容,快去打盆水,放鱼。”娘叮嘱我说。说完,娘进了她的房间。
    “好。”我心里甜滋滋的。我用压水井打水,召南帮我拿个盆子接水。召南挑眉,笑着说:“难怪某人的心上人不写信,原来他是想见面啊。”我说:“也许他就是普通的拜访。”我们打完水,把两条淮白鱼放进盆子。
    “我觉得孟兄就是特意来看你的。”召南挑眉说。说完,门外传来马蹄声和道别声。有人推门而进,是言律和敏敏,我们互相作揖,言律把一个很大的木箱子搬到大门边。
    言律头戴黑色垂脚幞头,额头上点雄黄,身穿绿色官服,束着腰带,腰上挂着平安符和“道理袋”。敏敏梳着简单的发髻,头戴艾花,额上用雄黄写“王”字,身穿白色上襦,淡绿色印花半臂,粉色裙子,腰上挂着艾虎造型的香囊和“道理袋”。言律打开木箱子,从箱子里拿出一把藕粉色团扇,上面画着红色的山茶花。
    我招呼道:“大家进屋坐吧。”
    “好。”言律说。言律把大木箱搬到走廊。我给他们倒上茶水。
    “清容,端午安康。”言律双手把团扇和一提粽子递给我,笑着对我说。
    “言律,端午安康。”我双手接过物品,笑着说。我把粽子放到厅堂的桌上。
    “召南,端午安康。”言律从木箱里拿出两提粽子和一把画着粽子的团扇说。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孟兄端午安康。”召南双手接过粽子说。
    言律又递了另外一把画着粽子的扇子给召南说:“这把扇子是送给延年的。”
    “孟兄,我替贺郎先谢谢你啦。”召南高兴地说。
    “不客气。”言律说。
    “召南,清容,你们方才在谈论什么?”言律问。
    “我们在谈论有人喜欢清容。”召南笑着说。
    言律接着问:“召南,喜欢清容的男子,长什么样?”
    召南做思考状,说道:“那位郎君的个子很高,他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清容姐姐,召南姐姐端午安康。”敏敏开心地说。我发现敏敏的两个下门牙都掉落了。
    “敏敏端午安康,我回去拿香糖果子给你,我和清容都是早上听姜大娘说,才知道你们今天要来。”召南向我们作揖道别,她提着竹篮,拿着扇子,离开了我家。
    娘从厨房里出来,又进了她的房间,不一会儿,她从房间走出来,她的脖子和耳边都戴着淡黄色葫芦玉坠。
    言律,敏敏和娘互相作揖,娘说:“清容,你把你房间里的扇子拿给言律和敏敏吧。”
    “好。”我从房间里拿出两把白色团扇,团扇上都绣着粉色的芍药花。娘前几天让我把家里的鲜花都绣在扇子上。我把扇子递给言律和敏敏,他们手拿扇子,齐声说:“谢谢。”
    “不客气。”我说。
    言律从大木箱里拿出两个小的长方形木盒,他把两个木盒和粽子递给娘,娘双手接物,她把粽子挂在手臂上,她依次打开木盒,看了一下,说:“言律,谢谢,这两根簪子我很喜欢。”
    “不客气。”言律说。
    说完,娘把木盒放进房间,她拿出一个绣着艾虎的香袋,送给敏敏,敏敏把艾虎香袋挂到腰上,之后,娘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她走出厨房,拿出粽子回赠言律和敏敏。
    言律把两个木盒递给我,说:“清容,你打开看看吧,这是我顺路买的。”
    我接过木盒,打开一看,有一个木盒里装的是一朵红色的山茶花发簪,我凑上前闻了闻,这花没有气味,原来是假花。我关上木盒,放到桌上,我打开另一个木盒,里面装的是粉色的芍药花发钗,这朵花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花瓣毛绒绒的。
    “这两个发钗真好看,谢谢。”我欣喜地说。
    “不客气,你喜欢就好。”言律说。
    召南提着食盒,食盒上放了一把团扇。她把食盒放下,再次向我们作揖,她把一个画着艾草的白色团扇递给言律,说:“孟兄,这是回赠你的团扇。”
    言律回道:“谢谢。”
    召南说:“不客气。”
    召南把食盒递给敏敏,说:“敏敏,这是我做的香糖果子,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敏敏拿出香糖果子给我们吃,我们都觉得好吃。敏敏蹲在水盆边,看着淮白鱼。
    召南看着我的木盒说:“清容,这发钗你是什么时候买的呀?”
    “言律送我的。”我说。
    “这芍药发钗是绒花做的,另外一个打开的木盒,盒子上镶了一颗白色珍珠,我在汴京的发饰铺都没有看到过这种包装,看来应该是孟兄特意从扬州买给你的。”召南说。
    “言律,那山茶花发簪是用什么花做的呢?”我问。
    “通草花。”言律说。
    “我听汴京卖发饰的店家说,扬州的通草花,是假花中的上品,看来孟兄对清容很上心啊。”召南笑着说。
    言律的脸突然变红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慌忙低下头。
    敏敏走过来对我说:“清容姐姐,除了你,我还从没见过哥哥送过发饰给哪个姐姐呢。”言律的脸更红了。我把言律送我的东西都放进房间,然后在院子里看花草。
    敏敏走到院子里的椅子边,她把三封信和信纸都拿过来,递给我说:“清容姐姐,你在读我的信。”
    “是的,但是我不知道敏敏第三封信的意思,所以暂时还没有给敏敏回信。”我蹲下身子帮敏敏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这张纸上,敏敏是在告诉我,你和你哥哥出门买粽子,买粽子的地方有河吗?”我问拿着信纸问敏敏。
    “我想说的是,我和哥哥出门,坐船来找清容姐姐过端午。”敏敏说。
    召南凑过来看着那些图形,问:“敏敏,哪个图形是和清容姐姐有关呢?花朵,云朵还是煤炭呢?”
    敏敏说:“召南姐姐,那个不是煤炭,是薄薄的藕片,藕片代表清容姐姐。花朵代表我,云朵代表秋云。”
    我把信纸装进信封,放到桌上。有人敲门,来者是郭忠维。他束发,戴玉冠,额上点雄黄,穿着褐色圆领织锦长衫,束着腰带,腰上挂着竹筒和“道理袋”,竹筒里装着一把团扇。我们互相作揖,他把团扇双手递给我,我双手接过扇子。朋友之间互赠团扇是端午的习俗,我们只见过几次面,我没想到他竟然把我当朋友。幸好初一的时候娘扇子买的多,我急忙从房间里拿出一把绣着蓝色芍药花的扇子给他。
    “清容,这是你绣的吗?”郭忠维端详着扇子问。
    “是的。”我说。
    “你的绣工真好。”郭忠维笑着说,他把团扇放进竹筒。
    “谢谢。”我说。
    郭忠维正准备向我作揖道别,阿爹进门换茶瓶,郭忠维向阿爹作揖,阿爹回了“土揖礼”,问:“郎君,你是?”
    “沈大丈,端午安康,晚生叫郭临风,是‘汴京画院’的画学生。”郭忠维说。
    “端午安康,我听我娘子说,郭熙是你的夫子,你快进来坐。”阿爹招呼道。郭忠维和阿爹进了厅堂后,我给他们泡好茶水,其他人和他们互相作揖,召南看着我的团扇说:“清容,你看,这扇子上画了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