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成婚(一)
作者:阿董   汴京定容律最新章节     
    洛阳上东门街“沈观家”,崭新的红色底板配黑字的牌匾上装饰着红绸布,门上挂着桃符,贴着红色的“鸿禧”和《比翼鸟》,门外放着一串红鞭炮,街道平整干净,两只喜鹊飞进院子。 院子的地上铺着一层青色绣金葫芦的毛毡,靠近大门的桌上,放着渣斗,香烟袅袅的香炉,茶瓶,茶水,甘蔗,麦穗糕,迎客松,一篮子彩色山茶花,厅堂的桌上,放着香炉,装着百合花的花篮,核桃,渣斗,茶水,鸳鸯糕,柑橘,茶瓶,茶盏。每间房子的窗户上都贴着“鸿禧”。
    我们一家人和汴京的宾客们是坐船来洛阳的,阿爹为宾客们包了往返船费,我们都在船上住宿。阿爹把神龛和列祖列宗的牌位带到了洛阳,等我们离开洛阳的时候,我们会把这些物品带回汴京。
    门前设有台阶的祠堂地上,铺着青毡,铺着一层楝树叶的祭桌上,放着新鲜的羊肉,鸡鸭鱼肉,红糖,一篮子红鸡蛋,一篮子春笋,柑橘,甜瓜,椒柏酒,麦糕,撒子,四个酒杯,两个空酒杯,一对系着红绳的酒瓶,四碗馎饦,四副碗筷,放着香烛的香炉,柱香,木制笏板。
    卯时,我们一家人吃了顿简单的早饭,净手后,我们便开始祭拜先祖,为了表达对先祖的尊重,昨天我们一家人都没有吃酒和荤菜,昨天,娘嘱咐我,今天我要少喝水,减少去茅厕的次数,昨晚,我们依次去浴房沐浴。
    先祖的牌位按辈分顺序排列,刻着“天祖沈卯公讳信”的牌位放在神龛的最左边,刻着“高祖沈对公讳寸”的牌位紧随其右,刻着“曾祖沈立业公讳群”的牌位在中间,刻着“祖父沈浩公讳澜”的牌位在右边,其他沈家先祖的牌位放在神龛周围。
    以前我听阿爹说,没有官职的人去世后,牌位上可以刻上一个“公”字,以表尊敬。
    阿爹站左侧,娘站右侧,我与娘保持一定的距离,站在娘身后。
    头戴灰色幅巾,身穿深灰色镶黑边深衣的阿爹拿着三支香说道:“今日是治平二年三月十二日,沈家先祖在上,沈信公第五代玄孙沈观,携拙荆姜氏,息女清容前来告拜。息女清容,年十九,今日将嫁中书舍人,扬州人孟子定,敢告沈家先祖!”说完,阿爹拿着香拜了拜,我和娘向先祖行“肃拜礼”,阿爹把香放到香炉,他把香递给我和娘后,行“天揖礼”祭拜先祖。
    用木簪挽着头发,没有化妆,身穿深灰色曲裾的娘说道:“沈家先祖在上,沈信公第五代玄孙媳妇姜氏敢告,请你们保佑沈家晚辈清容的婚礼一切顺利!”娘拿着香祭拜后,她把香放到香炉后,行“稽首礼”跪拜。
    梳着“垂云髻”,没有化妆,身穿褐色曲裾的我拿着香说道:“沈家先祖在上,沈信公第六代晚辈清容敢告,请各位先祖在今日,赐晚辈一场晴天!”昨天,娘告诉我,结婚时请先祖赐一场好天气,是我今天固定的说辞,若我以后当了母亲,我的孩子成婚那天,我的固定说辞就和娘一样。语毕,我把香放到香炉后,走到我的位置,俯身行“稽首礼”,阿爹此时也行了这个礼,阿爹起身后,我们行“天揖礼”向先祖道别。
    我们踏上东阶,走到祠堂的走廊,走廊东西方向设有桌椅,铺着红色桌帷的桌上摆着渣斗,酒瓶,酒杯,羊肉干、鱼干、虾仁羹、炙甲鱼、鹿肉葫芦饭、百合银耳莲子羹。这些食物都是需要言律浅尝的,因为娘告诉我,言律今天会来祠堂告拜,阿爹要为他倒酒。
    阿爹坐在东面的桌前,面朝西边,娘坐在西面的桌前,面朝东,我站在娘的东北方,面朝南。我走到阿爹桌前,行“肃拜礼”后,阿爹拿着酒瓶给我倒了一小杯酒,他把酒杯递给我,起身说道:“清容,今朝你嫁作孟家妇,必当孝敬孟家长辈,朝夕相处中,不能违背孟家长辈的命令。”
    我双手接过酒杯,洒了一点酒祭祀天地,我一共洒了三次酒,酒杯里只剩下快见底的酒,我把酒一饮而尽,回道:“清容谨遵阿爹教诲。”我把酒杯放到桌上。
    娘起身扶起我,为我理了理衣裳说道:“清容,从今天起,你就有两个家了,言律如今在汴京做官,我们可以经常见到你,若言律以后在外地做官,你若是想我们了,可以给我们写信,我和你爹打算一直待在汴京。”
    “好。”我回答。
    娘笑着说道:“你爹昨天已经选好了一个邮筒箱,还是你喜欢的藕粉色呢!店家说择个吉日,送到咱们汴京的家里。”
    阿爹说道:“咱们去换衣裳吧,一会儿宾客说不定要来了。”我们进卧房换衣裳。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宾客说话声,明媚的阳光照进卧房内,我坐在铺着红色床单的床沿上,床上放着两个红色软枕,一床折叠整齐的红被子。卧房内铺着一层青色毛毡,梳妆桌上,放着一瓶“蔷薇水”,一顶点翠凤冠,一顶红色销金喜鹊梅花纹盖头,一个铜镜,胭脂盒。
    镜中的我梳着“凤髻”,画了“红妆”,嘴角挂着微笑。我身穿红色抹胸,淡黄色及腰窄袖短衫,红色莲花纹镶金边窄袖褙子,红色销金牡丹纹大袖衫,红色石榴纹织锦裙子,红色织锦葫芦纹镶淡黄色珍珠的翘头履,身披绿色镶黄金坠子的织锦霞帔,腰上佩着好看的“合欢带”,双脚踏在红色米袋上。
    头戴红色牡丹冠,耳簪黄色康乃馨,画了淡妆,脖子和耳边戴着葫芦玉坠,身穿姜黄色抹胸,红色仙鹤纹褙子,暗紫色销金裙子的娘坐在床沿说道:“清容,昨天下午我在言律家铺床,我给你留了两床红色绣鸳鸯的喜被,它们都放在衣柜里,两床喜被都留着一个口子,今晚你需得用红线缝上,红线不能断,这条线不能在中间打结。”
    “好。”我回道。
    娘关上房门,她站在我面前,突然用右手大拇指按了一下我的鼻尖,又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了捏我的鼻尖,然后放下,娘坐在我身旁,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清容,去年你在常州吻了言律的面颊,我在酒楼无意间看到了,我没告诉你爹,我知言律是正人君子,心里又害怕你们无意间发生什么,如今娘放心了,你是处子,并未失贞。”
    我心里十分意外,原来摸鼻子,可以判断女子是否失贞。我与言律在婚前不止一次亲吻过对方的面颊和嘴巴,想到这里,我抿紧嘴唇,红了脸颊。
    娘继续说道:“我和你爹成婚那天,你外婆,你祖母,也是这样捏我的鼻子的,咱们汴京的婚俗就是如此。”我点点头。
    娘又笑着说道:“我在一床喜被里放了一本书,今晚你可以和言律一起看看。”
    我好奇问道:“娘,那本书叫什么名字呢?”
    娘回道:“《玄女经》。”这本经书的名字我从未听说过,不知道是哪位禅师所写的,也许成婚当晚,和言律一起看经书,是一种婚俗吧,我在心里想。
    秋云,鱼儿进了卧房,我们互相行“万福礼”,我坐在床上与她们行礼。秋云梳着简单的发髻,头簪油菜花,身穿粉色上襦,淡红色对襟衫,百家布裙子,腰上挂着窄口小竹篓。
    鱼儿头戴元宝冠,耳簪红色海棠花,画了淡妆,身穿淡蓝色上襦,橘色半臂,淡黄色裙子。
    秋云说道:“清容姐姐,你今天真是美呆了!”
    鱼儿说道:“表姐,你今天真好看!”
    我笑着回道:“谢谢!”
    我夸赞:“秋云,你这件百家布裙子很好看!”
    秋云喜气洋洋地说道:“这件裙子是我娘和我一起做的!”
    秋云从小竹篓里拿出一张折叠的剪纸双手递给我说道:“清容姐姐,这是我自己剪的并蒂莲!”
    我双手接过剪纸回道:“谢谢秋云。”我把剪纸展开,一对红色盛放的并蒂莲跃然纸上,我把剪纸放到梳妆桌上。
    秋云回道:“不客气。”
    秋云又问道:“姜大娘,洛阳有没有玉津园呀?我下午想去玉津园看大象!”
    娘回道:“以前在州北瓦子蹴鞠的秦大丈是洛阳人,他是我们的邻居,我问问他。”娘走出屋子,不一会儿,娘说道:“秋云,洛阳没有玉津园,只有汴京才有玉津园。”
    鱼儿问道:“姜大娘,今天我需要用单手拿秤还是用双手拿秤呢?”
    娘回道:“秤需得用双手拿着。”
    鱼儿和秋云行了“万福礼”,走出卧房。门外响起马蹄声,震耳欲聋的锣鼓声,欢快的唢呐声,我听到门外的宾客急急忙忙说道:“沈大丈,快拦门!新郎官快到了!”说话者,是黎柯。娘走出房门。
    “好开心呀,今天我又可以大展身手抢红包了!”我听到秋云在说话。
    门外,头戴黑色展脚幞头,幞头上簪红色牡丹花,身穿红色官服,腰上佩着平安符的言律敲了敲门,说道:“沈大丈,晚辈孟言律,携迎亲队伍来见宾客,接清容。”言律身旁停放一匹黑马,马头装饰着红绸布,马背上装饰银鞍,银鞍上装饰着红布。
    四位束发,戴银冠,身穿圆领窄袖深紫色长衫的男子停好花轿,一位束着总角,身穿淡黄色上襦,青色荷叶边半臂,黑紫色裙子的小郎君走下花轿,他站到乐师队伍的后面。
    乐师们头戴黑色交脚幞头,耳簪紫玉兰,身穿蓝色圆领袍,有部分乐师穿蓝色蜀锦袍,有的敲锣,有的打鼓,有的吹唢呐。一些头戴黑色无脚幞头,耳边戴红色山茶花,身穿黑色短衫,褐色裤子,布鞋,束着红色布腰带的轿夫抬着系着红绸布的大木箱子,另一些轿夫推着酒车,走在最后的轿夫抬着风谷车,一位身上系着红色襻膊的轿夫摇着风谷车,出粮口掉落出一些谷物。过往的行人停住脚步,捡拾地上的谷物,五彩豆子,铜钱,五彩果。
    一位头戴蓝色万字巾,身穿白色上襦,淡褐色半臂,深灰色裤子,布鞋,腰上围着蓝色搭膊,身上背着纸鸢架子的卖货郎捡拾铜钱问道:“这新郎官是什么来历?敢用银鞍装饰马背?”
    一位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身穿朱色直裰的退休官员路过说道:“这新郎官是五品以上的官员,我朝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用银鞍装饰马背。”
    一些头戴银梳,耳簪迎春花,身穿灰色上襦,红色半臂,银色裙子的女子走在队伍中间,有的手拿青罗伞,有的手拿贴着红色喜字的木匣子,有的拿花烛,有的捧镜子,有的拿花瓶……
    束发,头戴银冠,耳戴迎春花,衣服上绣着金色酒杯,手拿金斗的尤八郎说道:“锣鼓唢呐响洛阳,宝马花轿到门头。丈人宾客请开门,新郎也是咱家人!”迎亲队伍念道:“丈人宾客请开门,新郎也是咱家人!”
    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耳簪紫色牡丹花,身穿深灰色衣裳,黑紫色褙子,腰上系着紫色搭膊的阿爹把门打开一条缝,言律双手递上一个红包,阿爹说道:“言律,既然咱们是一家人了,还望你在一炷香之内,用‘清容良人’这四个字,创作一首藏头诗吧!”
    不一会儿,言律回道:“清风红袖佳人出,容姿素手孟宅入。良辰美景聚厅堂,人友宾朋闹洞房!”
    卧房内,端坐在床沿的我听到各位宾客拍手称赞,心里十分好奇,真想知道发生了何事。
    尤八郎说道:“春风贺喜沈家女,艳阳今日生光辉。劝君开门接鸿运,福气满满过喜年。”迎亲队伍继续说道:“劝君开门接鸿运,福气满满过喜年!”
    阿爹把门打开了一小半,阿爹递给言律一个鸡毛毽子,头戴红色莲花冠,画了淡妆,身穿紫色抹胸,红色印花褙子,墨绿色裙子的姜二娘说道:“言律,咱们比赛踢毽子,一盏茶的功夫内,谁连续踢得毽子多,谁就算胜利。若你胜了,我们和其他宾客为你开门,若你输了,你需得给大家利市。”
    阿爹说道:“比赛开始。”言律和姜大娘开始踢毽子……
    卧房内,我听到宾客们在数数,他们从一数到十五,他们在数什么呢?红包个数吗?
    门外抛来了很多红包,尤八郎说道:“万紫千红好光景,红鸾喜鹊绕门庭。敬候新娘上花轿,喜钱喜果少不了。”迎亲队伍继续念道:“敬候新娘上花轿,喜钱喜果少不了!”
    阿爹说道:“新人成婚发大财,快把利市抛进来!”宾客们念道:“新人成婚发大财,快把利市抛进来!”门外抛进来很多红包,宾客们欢天喜地接红包。
    肩上挎着红色绣金葫芦织锦流苏挎包的娘进了屋,她给我系上一个带有红色葫芦吊坠的香缨,娘帮我理了理衣裳说道:“清容,这个香缨,今天你需得戴一天,你佩上此物,意味着你在婚后,身有所依。你礼拜尊长的时候,双手要托着香缨,你礼拜孟家先祖时,需得等到言律用称挑下你的盖头,再手托香缨,行礼祭拜,以示尊重。”
    “好。”我说道。
    娘又说道:“之前我去过祠堂,咱们烧的香,香灰都成圈了,咱们向沈家先祖祈福的愿望,今天都会成真的!”我十分高兴。
    “娘,方才宾客们因为什么而鼓掌,又是因为什么而数数呢?”我问道。
    娘笑道:“你爹让言律创作一首‘清容良人’的藏头诗,他方才在门外念了,宾客因此鼓掌。姜二娘和言律比赛踢毽子,宾客们在为他们计数,言律踢毽子输了,宾客们抢了不少红包。”娘说到藏头诗的时候,我心里十分甜蜜,娘说到踢毽子的时候,我抿嘴笑起来。言律不会踢毽子,姜二娘让言律和他比赛,应该是想为宾客们多争取一点红包。
    娘为我沾了些“蔷薇水”,替我盖上红盖头。
    娘说道:“清容,孟大丈他们宅子有台阶,今天你的婚礼,姜二娘和刘叔母扶着你走路。”我点点头。
    娘又说道:“清容,你今晚不要睡得太沉了,明天五更时,你要穿着宵衣,礼拜舅姑。宵衣我放在床下的箱子里了。礼拜舅姑的食物,我替你放到梳妆桌下的一个有提手的圆形藤编筐里了。”
    “好。”我回答。
    阿爹和宾客们开了大门,言律和大家互相行礼,小孩子们迫不及待地冲出大门,捡拾铜钱,喜果,谷物。阿爹在门口给言律到了一杯茶,他说道:“言律,你喝了这杯茶,咱们去祠堂祭拜。”
    茶盏的热气消散后,阿爹把茶盏双手递给言律,束发,头戴银冠,耳边簪红色迎春花,身穿淡红色衣裳,深灰色褙子的老丈夺过茶盏说道:“孟郎,老夫叫沈礼,是清容的叔父。咱们沈家晚辈,就数清容端庄漂亮,你娶了她,是你的福气。你今天喝的这杯茶,叫做女婿茶,此茶你需得花钱买。”
    言律问道:“沈叔父,请问这茶多少钱一盏?”
    沈叔父回道:“此茶我卖九十九,愿你与清容恩恩爱爱,天长地久,长相厮守!”宾客们拍手欢呼。卧房内,我听到沈叔父说的话,心里十分甜蜜。
    “多谢沈叔父!”言律笑着给了喜钱,待茶变得温热了,沈叔父把茶盏递给言律,言律喝完茶,阿爹带着言律去祠堂,阿爹走东阶,言律走西阶。
    祠堂门口,阿爹和言律向先祖行了三次“天揖礼”,阿爹把香递给言律,又拿起笏板,他双膝跪地,专注地看着贴着字条的木制笏板,说道:“沈家先祖在上,沈信公第五代玄孙沈观,携女婿孟言律前来告拜。言律,字子定,辛未年十月初二辰时生,洛阳都巡检使,扬州人孟正之子。”
    手上拿着三支香的言律双膝跪地说道:“沈家先祖在上,晚辈孟言律,将于今日,聘沈信公第六代晚辈清容为妻,敢告沈家先祖!”言律上香后,行“稽首礼”。
    不一会儿,阿爹起身,言律随即起身,他们行“天揖礼”告别先祖,走出祠堂,他们各自整理自己的衣裳。
    言律走到祠堂走廊下,阿爹,娘坐在席位东边,面朝西,言律站在席位的西面,面朝南。阿爹给言律倒酒,说道:“言律,你需得站在席位的南面祭酒。”
    “唯。”言律立刻站在席位的南面,阿爹把酒杯双手递给言律,言律双膝跪地后,双手接过酒杯,言律把酒洒在地上,他洒了三次酒,他起身时,喝了一口酒。阿爹说道:“言律,你需得站在席位的北面饮酒,跪拜。”
    “唯。”言律站到席位的北面,阿爹又递给他倒了一杯酒,言律把酒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行“稽首礼”,言律起身后,阿爹说道:“言律,你现在要站在我这边的席位跪拜。我有话要对你说。”
    “唯。”言律站到席位的东边,再次行“稽首礼”。
    阿爹说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免率以敬,若则有常。”
    言律回道:“谨诺,唯恐不堪,不敢忘命!”
    言律起身后,阿爹说道:“言律,你在西边的席位就座吧,咱们喝点葡萄酒,这酒寓意多子多福。”
    言律回道:“唯。”阿爹给言律倒酒,言律喝了一杯酒。
    娘说道:“言律,这桌上的饭菜,你都要尝尝。这盘肉干是‘名扬四海’,这盘肉干是‘年年有鱼’,这道羹是‘节节高升’,这盘菜是‘富甲一方’,这道饭是‘福禄双全’,这道甜羹是‘白头偕老’。”
    言律回道:“唯。”言律每样食物都尝了一点。
    卧房内,我听到言律担忧地问道:“清容,你的脚怎么了?你是脚扭伤了不能动吗?”
    我回道:“言律,我的脚没事,你别担心。在宴席开始之前,我的双脚不能沾地,娘让我把脚踏在米袋上,阻挡煞气。”
    言律摸着我的手背说道:“清容,我现在坐在你右边,我打算抱着你出去,你可以搂着我的肩膀。”
    “好。”我回道。
    我摸索着言律的肩膀,言律抱着我出了房门,尽管我盖着盖头,我还是能感觉到光线。花轿内,轿夫一直没有起轿,我知道轿夫们是在向阿爹讨要利市。花轿内,我听到阿爹说道:“辛苦各位郎君了,这是你们的喜钱。”不一会儿,傧相说道:“吉时到,起轿!”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敲锣打鼓声,唢呐声,我乘坐的花轿被轿夫抬起……
    花轿内,我听到路过的行人说道:“迎亲队伍好气派,好多人啊。”
    洛阳安喜门街“孟正宅”。红色底板配金字的琉璃牌匾上装饰着红绸布,门上挂着“桃符”,贴着红色双“喜”字和喜联,设有台阶的门边种植着连理枝,围墙前安放一对木制信箱,信箱上贴着红“喜”字,门前放着一串鞭炮。
    一位束发,头戴银冠,耳簪迎春花,神采飞扬,身穿淡青色衣裳,褐色织锦褙子的男子站在门外,对其他宾客说道:“这大门上贴的喜联,是我给我外甥买的。”
    “‘连理枝头比翼贴,合欢宴上同心结’,横批,‘喜结良缘’。这喜联写得不错。”一位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身穿青色官服的宾客说道。
    “大家快拦门,迎亲队伍要来了!”男子说道,宾客们蜂拥而至,踏上西阶。门外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傧相说道:“锣鼓唢呐响洛阳,宝马花轿到门头。喜气盈门孟宅人,家主宾客请开门。”迎亲队伍念道:“喜气盈门孟宅人,家主宾客请开门。”
    院子里铺着青色的毛毡,靠近大门的地方安放红色的马鞍,厅堂,书房,洞房,厨房贴着喜联,除了洞房,其他房间的窗户上都贴着红“喜”字,贴着红色双“喜”字洞房门楣上装饰着彩条,洞房旁边的房间内装饰着彩帐。
    厅堂内的桌子上整齐摆放着酒坛,鲜花,渣斗,茶水,茶瓶,酒坛,核桃,橘子,桂圆干,大雁糕,尺子,一篮子红鸡蛋,装着谷物的金斗,杆秤,铜制香炉,香炉上放着一对红烛。
    头戴黑色双卷脚幞头,耳簪红色牡丹花,身穿绿色官服,束着腰带的孟大丈推开半扇门,地上安放这一个铜壶,递了六根矢说道:“言律,失约代表宾客和你比试投壶,一局定胜负,若你赢了他,我们就为你开门。”我还从未见过言律和王兄比赛投壶,言律会获胜吗?
    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耳簪绿色牡丹花,身穿绿色官服,束着腰带的王君授投壶百发百中,言律投进五只矢。
    我听到傧相继续说道:“春风贺喜新人归,艳阳今日生光辉。劝君开门接鸿运,福禄长久过喜年。”迎亲队伍念道:“劝君开门接鸿运,福禄长久过喜年!”
    孟大丈推开半扇门,说道:“言律,宾客们有话对你说。”
    门内宾客齐声念道:“不拿利市钱,怎么过喜年?”言律此刻应该抛了不少红包吧,我在心里想。
    我听到门外傧相说道:“万紫千红好光景,红鸾喜鹊绕门庭。开门一起喝喜酒,花红利市人人有。”迎亲队伍念道:“开门一起喝喜酒,花红利市人人有!”
    门内宾客齐声说道:“花红利市多多赏,荣华富贵过百秋!”言律今天不仅是新郎官,他也是财神,我在心里想。宾客们打开大门,小孩子们兴奋地冲出门,捡拾谷物,铜钱,喜果。轿夫们陆续把迎亲物品放进洞房。
    鱼儿手拿装着铜钱,五彩果,谷物的杆秤站在大门口,尤八郎把金斗挂在腰上,一位小娘子捧着镜子倒退行走,我感觉到有个地方光线很明亮,我被人搀扶着跨马鞍,我弯腰的时候,鱼儿把小心翼翼地把秤放到我的背上。
    “清容,小心台阶,咱们快到台阶了。”姜二娘说道。
    “谢谢姜二娘。”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台阶。
    “不客气。”姜二娘说道。我被人搀扶走着到了一个房间。不多时,我听到傧相说道:“新人请拜天地。”我被人搀扶着走出房间。
    “表侄女,小心台阶。”刘叔母说道。
    “谢谢刘叔母。”我回道。
    “不客气。”刘叔母回道。
    言律说道:“清容,我们要开始行礼了。”
    “好。”我回道。我和言律行“天揖礼”。
    我听到宾客说道:“新郎新娘行礼可真是默契啊。”我被人搀扶着走到一个房间。
    我听到这个房间内的宾客说道:“这新娘身上沾了什么啊,这么香。”
    “‘蔷薇水’。我在汴京买过。”我听到其他宾客回答。
    一只软嫩的小手搭在我的手背上,敏敏问道:“清容姐姐,你身上的绿色霞帔,是我给你选的,你喜欢吗?”
    “喜欢!”我做出回答。
    敏敏继续问道:“清容姐姐,我今天可以叫你一声‘嫂嫂’吗?”
    “可以。”我回道。
    “嫂嫂!”敏敏开心地叫着我的称呼。
    “小姑,你吃过早饭了吗?”我和敏敏寒暄。
    “吃过了,今天我们一家人卯时起床吃早茶,饭后,我们在祠堂告拜。”敏敏回道。
    “小姑,今天你抢到红包了吗?”我继续问道。
    “我今天抢到两个红包呢。”敏敏使劲晃了晃红包,我听到清脆的铜钱摇晃的声音。
    我听到有宾客用扬州话说道:“莲子哥,祖母带你出去找吃的,这床上的莲子,红枣,桂圆干,都是给孟哥哥和新娘子留的。”我听到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