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一开始齐许两家人包括萧宝嘉在内还有些不确定齐淮和是不是真的活着,那这几日便是更加确认了这个事实。
身体并未发臭不说,脉搏也能探着了。
只不过人还未醒。
萧宝嘉想起之前对方同她说过的,吃了那药只需要四个时辰便能痊愈。
可如今已经好几天了,若非能探着脉,她自己也怀疑齐淮和是不是真的死了。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看着床上安静躺着的人,萧宝嘉头一回觉得庆幸。
庆幸当时自己及时喂了药,庆幸这人没有离开自己。
轻轻在对方额头落下一吻,细细摩挲着他的脸颊。
只有在触及他尚且温热的皮肤时,萧宝嘉才能切实感受到这人还活着。
“阿许,快些醒来吧,我好想你。”
萧宝嘉抚着自己的肚子轻声在他耳畔说着,像是以往一般。
“两个孩子今日又踢我了,许是这几日没听到你同她们讲故事,不高兴。”
“你不是说要在茶室前种两棵柿子树吗,等你醒了我们就一起种。”
萧宝嘉还在细声说着,外间便传来扶光的声音。
“殿下,太康殿下又过来府上了,可要见?”
萧宝嘉眼睫颤了颤:“你先过去招待,本宫随后就到。”
扶光:“是。”
在爱人的唇瓣上轻轻贴了一下,温声交代。
“你好好休息,我处理一些事情便回来陪你。”
……
前厅,萧宝宸坐在那看着很是镇定,可不断敲击桌面的手指昭示着她心中的不安。
见萧宝嘉挺着肚子过来,当即便起身过去扶。
“嘉儿!”
“你可还好?”
面上的担忧做不得假,萧宝嘉心中稍定。
“二皇姐别担心,我没事,你可是来同我说阿许的事?”
萧宝宸看着身怀六甲的妹妹,眼底带着浓重的疲色,心中不免怜惜。
但有些事情还需要尽快说清。
“是,我想知道妹夫他是不是还活着。”
萧宝嘉拉着对方一道坐下,手臂轻轻靠在桌旁撑着力道。
“他还活着。”
一听她这般说,萧宝宸有些欲言又止。
“嘉儿,你……”
萧宝嘉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无非是觉得她魔怔了。
也同外边那些人一样,都认为阿许已经死了。
“我没有骗你,他确实还活着。”
“先前伤的太重,濒死脉搏微弱至无法探知。”
“但我当时喂了他吃五更兰草制成的药汁,堪堪保住了他的性命。
如今脉搏已经恢复正常,好生调养着。”
萧宝宸蹙了蹙眉,自家皇妹说的的确很像那么一回事,也与她了解到的一些情况能对得上。
可她还是怕对方这是在应付她,齐淮和是生是死,于她当下而言十分重要。
萧宝嘉像是极为明白她的想法,将人带去了自己的卧房。
在看到齐淮和静静躺在床上的时候,萧宝宸终于相信萧宝嘉说的是真的。
连脉搏都不用亲自去探,死了三天人的脸色不会是这般。
更何况还是在这么热的天,一点异味的没有。
心下长舒一口气,没死就好。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嘉儿你也别太过担忧,妹夫心中念着你,定然不会叫你久等。”
萧宝嘉自然明白,她的阿许定然是舍不得叫她久等。
“二皇姐。”
萧宝嘉抬眸对上萧宝宸的眼睛。
“可查出来是谁动的手?”
萧宝宸眼眸微动,查自然是查出个大概,是谁也大致能猜得到,可却不大好同对方说。
更怕萧宝嘉不能接受。
萧宝嘉何等聪慧,单看萧宝宸的一个细微的表情便心中有了些数。
“你不必顾念着什么,便是父皇动的手也无需同我隐瞒。”
萧宝宸闻言眸底闪过一丝诧异,她这个妹妹仿佛忽然间就长大了。
随即又想到是因着什么叫她变成如今这般,心中又不免心疼。
帝王之家,哪有什么纯粹的父爱亲情呢。
权柄面前,没有谁会是特殊。
萧宝嘉也不例外。
“那伤了妹夫的妓子并未说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我遣人查过了,她曾是云河县县尉的庶女。”
“其父林炳生曾陷害过妹夫,后被时任云河县县令的张之行查获贪赃枉法砍了头。
其余男丁发配,女眷发卖”
“后来只活了她一个,想是那时便记恨上了妹夫。”
“报仇一说确实能站得住脚,只是过于巧合了些。”
“我便查了她近些年的行踪,发现她还与徽州范氏大房被灭门一案有关联。”
萧宝嘉怔怔看向她:“所以是太子皇兄做的是吗?”
萧宝宸没否认便是默认,萧宝嘉的眼神瞬间暗了暗。
“那另外两人呢?”
萧宝宸紧了紧手指,才道:
“死在刑部大牢了。”
萧宝嘉闻言突然苦笑了一声。
“你也觉得是父皇是吗?”
萧宝宸没有应她这话,但也没有否认。
能在刑部大牢动手,并且王权芳那个老油条还追查不到丝毫痕迹。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不是查不到,只是不让查。
而能让王权芳做这些的只有父皇一人。
萧宝嘉第一回感受到齐淮和之前对她说的那句话,他们从来就没有别的选择。
是了,怎会有选择呢,父皇要杀她的驸马,太子皇兄也要杀他的驸马。
这二人无一顾及她的感受,只要碍着他们的路,都是可以杀掉的。
“二皇姐,今后我与阿许都会助你成事。”
原先对于齐淮和要做的事,萧宝嘉知晓却并不参与,可如今她必须主动选择。
萧宝宸猛然看向她,眼里有几分震惊。
而后又听得萧宝嘉说:
“我想去见见那个女子。”
……
阴暗的牢中,只有透过小窗照进来的些许光亮。
林兰芝被被铁链束住手脚,半悬在木桩之上,身上全是被盐水浸泡的鞭子抽打出来的斑驳血痕。
其间还夹杂着烙铁烫出来的伤痕。
头发杂乱的披散着,糊在满是血的脸上,像是死了一般,全然看不出往日的清秀模样。
突然,牢门上的锁链被触动发出一阵声响。
林兰芝掀开眼皮,眼睛眨动两下,抬起因无力而低垂着的头望向牢门处。
只见是个衣着华贵怀着身孕的女子,那日她在宴席上见过,是长宜公主。
抬起的头复又低下,眼睛也闭了起来,一副不愿开口搭理的样子。
脚步声慢慢靠近,在某一刻停下。
“我知道你醒着。”
萧宝嘉冷声对着林兰芝开口,语气里像是含着冰霜。
没得到回应却并不影响她继续开口。
“我来这是想告诉你个好的消息,驸马他还活着,往后也会活得很好。”
萧宝嘉轻声笑了下,“是不是很失望。”
面前之人听到她说到齐淮和没死,果然有了些反应。
抬起头恶狠狠的看向她,眼中像是淬了毒。
“你不用拿这些话骗我,我亲自动的手,对着心口扎进去的,他不可能还活着。”
“你也不用问我背后之人是谁,我确实不知道。”
“走到今日为的就是报仇二字,若非是他我阿母怎会被人侮辱致死,我又怎会沦落为他人的玩物。”
“他该死!”
说到这儿林兰芝突然诡异大笑起来,响在空荡的牢房之中格外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