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开现场会,中心经验获推广;回王家湾,新初母亲种菜忙
作者:吴其言   回家过年最新章节     
    新初有些懊恼,自己盯着那个电话等了半天,结果还落了个接电话不及时,这电话偏偏还是李书记打来的。他搁下话筒就上了楼。
    新初并没有敲门,直接就进了李天书记的办公室,他进李书记的办公室,已经不需要敲门了。
    新初也还没坐下,李天书就已开始给他交办工作,他说:“接县委办通知,明天上午到城东开晚秋生产现场会,具体点就是去你们中心村,观摩再生稻和秋红苕。我前几天下去看过,面面儿上还过得去,就是一些细节还需要完善。你赶紧通知村上准备一下,我下午再去点上检查准备情况。”
    新初就下了楼,他本想找支书赵华林的,觉得等他回传呼会耽搁更多的时间,就直接拨通了村主任赵文宣的大哥大,把李书记交待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说:“事情就是这个事情,你们抓紧准备,赵支书那儿我就不再通知了,你直接跟他说。”
    电话那头就传来赵文宣急切的声音道:“怎么个准备法?”
    新初也被赵主任这个话问住了,一时竟答不上话来。他没参加过现场会,也没有准备过现场会,更不知道这现场会是怎么开的,不过,所有的领导要到现场去看看,这一点是肯定的,就说:“怎么个准备法?现在再生稻和秋红苕好孬就是那个样子了,还能怎么准备?你不可能去拔苗助长吧?你们至少得发动村社干部群众,把周边环境打扫干净,不能让领导来了看到我们村上到处都是脏兮兮的。还有就是领导肯定是坐车来的,起码有个车队,车来了停哪里,在哪里下车,你们先得把位置规划出来。特别是领导要走的路线,有没得个坡坡坎坎,一定得找人铲平,拿钱都要找人铲平,领导坐车坐习惯了的,走路也都是在大街上走,他路走不好,你们的工作肯定没做好。”
    赵文宣连声说是,刚要挂电话,新初又想起一件事情来,补充道:“记得要弄几幅大的标语。”
    赵文宣说:“王主任,你刚才说那些力气活儿呢,我们搭把力就把它做了,保证完成任务,你要是说这标语,拿钱我们没问题,内容写啥子,可能还得要镇上定哟?你叫我们哭也哭不出来!”
    新初想了想,觉得赵主任说的也是,回道:“那你们先把刚才说的事先做到,标语的事我请示李书记再说。”
    搁了电话,新初又一趟跑上了楼。
    李天书说:“标语的事,你先弄几幅我来选噻,你来问我,我问哪一个,啥子都问我,我要你当办公室主任干啥子。”
    新初“哦”了一声,又一趟跑下楼来。
    新初的脑壳,有时就像计算机,只要是语言类的东西,都储存在里,需要的时候,只要打开计算机,鼠标一点,就可取出。新初要学的不是积累语言,而是如何打开计算机。他现在还不会计算机,只有拿笔在纸上比划,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新初比划时,办公室就静了下来,笔尖发出沙沙的声音,信笺清晰地留下了两项标语,这个过程其实与栽秧差不了多少。
    蓄好再生稻,种好秋红苕,满了粮仓鼓了腰包;做给群众看,领着群众干,做好一片带动全县。
    热烈欢迎各级领导莅临城东镇检查指导。
    李天书一看,连声说:“看起来有气势,读起来还顺口,就这两条,抓紧做。”就在纸上签了一个“办”字。
    新初拿着那个“办”字,又一趟跑下了楼。他刚给赵文宣把标语的事情安排结束,就有人过来盖章,说是要去派去所办身份证,需要镇上出个证明。
    新初一时没有了刚才对盖章的那种激情,在村社印章的后面签上了两个字:“属实”。便打开抽屉,取出公章,在印泥上沾了几下,便用力压了下去。没有盖好,看上去城东镇人民政府几个字并不清晰,又沾了印泥,再补盖一下。他又看了看双手,这次居然没有粘手,那盖过公章的手,干干净净。
    到了下午,办公室的电话响个不停,来盖章办事的也多了起来。新初很客气,来办事的人更客气。见面就递纸烟,新初也不抽烟,人家还是把它丢在桌子上,高高兴兴地走了。那纸烟也不是一个牌子,有好有孬。也有拿整合烟的,新初当场拒绝了,他为此一下午多说了不少话。临下班时,那一支支白色的纸烟就堆满了办公桌,就像一只只白色的子弹壳。
    新初正想这些东西怎么收捡时,赵大山就走了进来,抓起一支烟顺手就点上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说:“新初,这烟是真的,可以抽嘛?”
    新初忙说:“可以,可以,赵部长您随便抽就是了。”
    赵大山似乎早有准备,拿出包里的空烟盒说:“你又不抽烟,我装起回去慢慢抽,丢在这桌上浪费了。”
    新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嗯”了一声。
    赵大山一会儿便把那些零乱的纸烟装捡完了,动作看起来很老练,差不多刚好有一盒。他一边往包里放,一边说:“王扬那娃儿我看不顺眼,他几次叫我来装烟我都没来,新初你还是不错的!”
    新初就说了一声:“谢谢赵部长!”
    第二天一大早,一只叫不出名的小鸟“呯”的一声撞在卧室的玻璃窗上,新初一翻身就起了床。
    新初母亲早已给小融煮好了醪糟蛋,随便给新初也准备了一碗。他三下五除二,几口就喝了,又拿了个馒头,就向中心村赶去。
    县上领导还没有来,路边边、田坎上、坡地头,群众倒站了不少。
    李天书书记、雷华镇长站在公路边,迎接县上领导;新初和赵华林一个站在再生稻田边,一个站在秋红苕地旁,各负责一块,李书记一会儿在介绍情况时,根据现场需要适时作补充介绍;村主任赵文宣及民计生指导员、民兵连长、妇女主任,各站与一个人群堆里,负责维护秩序。当然,这一块工作,镇上的综治办、信访办,还有派出所,都安排有人把守各个路口、要道和关键点位,以防个别群众拦车上访、寻衅滋事。
    新初眼穿了口也渴了腿都开始发麻了的时候,人群中就有人大声吼道:“来了,来了,车队来了!”
    新初就看见最前面有两辆闪着警灯的摩托,紧跟着一辆鸣着警笛的警车,接说是一辆小中巴,上面肯定坐着书记、县长、分管农业的副书记、副县长等一大批领导,再后面是大巴,不知道有几辆,新初站在太靠水田,看不清楚,估计拉的是县上相关部门和十六区镇的党政“一把手”了。
    县委书记王天全第一个下车,李天书第一个上前双手紧紧地握住了王书记的大手。王天全松开手,又拍了一下李天书的肩膀,说了一句:“我这也算是过来看看你啦!”
    这个动作让现场所有人都明白,李天书与王书记的关系不一般。李天书心里自然明白,涌起一股暖流,心里绷得紧紧的弦,一下松弛了不少。
    当李天书与张县长也握了手后,王天全说:“其他同志我就不一一握手了,我们还是先看看现场吧!”
    李天书在前头陪着书记、县长向田边走去。他的位置不是太靠前,也不太靠后,随时保持着王天全书记一说话他就能听到的距离,他用眼睛的余光,刚好就能清楚地看见县委常委、县组织部胡部委胡科平,县常委常委、县办公室主任董启明,不失时机地点头示意。雷华满脸堆笑地靠边跟着,若即若离。
    李天书左手拿着高音喇叭,右手一会儿指着田里的再生稻,一会儿指着地里的秋红苕,口若悬河地向各位领导大声介绍着。解说词是新初给他准备了的,无非就是“领导重视、责任到位、措施有力、效果明显”几个方面的内容,但现场气氛过于热烈,大家并没有听清楚他到底讲了些什么,离领导近的那几个领导,能够清楚地看到王书记不停地点着头,李天书能听清楚他不停地说着“好”!
    看来,王书记对工作是满意的。只要王书记满意,县长肯定得满意,其他分管那是必须满意,而参加现场会的各级领导,也不得不满意。
    王天全意犹未尽,还想往前走,就有一堆群众站在那儿。赵华林站在正当中,李天书昨天来看了现场,他知道再往上走,就不是再生稻而是冬水田了,忙说:“王书记,就到这儿吧,再往上路也不好走了。”
    赵华林就大声说道:“欢迎王书记,欢迎各位领导。”
    王天全也看不出那赵华林村支书的身份,就低下头来问道:“老乡,你们觉得再生稻、秋红苕怎么样?”
    赵华林就背起了标语上那段话来:“好!好好!蓄好再生稻,种好秋红苕,满了粮仓鼓了腰包。”
    现场一阵大笑。
    王天全伸手握住赵华林的手说:“我看你这老乡思想觉悟挺高的嘛!那你对镇上的工作满意不满意?”
    赵华林看上去有些激动地说:“满意,满意,王书记你满意了我们就满意!”
    一行人又一阵大笑,便沿着田边小路转了回去。
    李天书和雷华也跟着上了大巴回县上开会。
    车队鸣着喇叭已驶离了三五十米距离,李天书和赵华林、赵文宣等,还不停地挥舞着告别的双手,久久不肯放下。
    那些打堆的群众也就各自散去。不一会儿,那些被关进圈里的鸡、鸭、鹅,就欢快地叫着奔向了稻田。现场会后,那些青一半黄一半的再生稻,应该可以喂牲口了。
    县上大会后,城东镇也召开了总结表彰大会。王新初、赵华林当仁不让,镇农经站也位列其中,派出所、综治办、信访室,还有财政所居然也在名单之列。李天书最后指出,根据中心村再生稻、秋红苕种植的成功经验,明年将进一步在全镇范围推广,他强调各级部门、单位和相关人员要早谋划、早准备、早落实。
    下来后,其他村支书在向赵华林表示衷心祝贺的同时,又笑着骂了他几句:“赵支书,你这是一村光荣,全镇遭殃啊!”
    赵华林苦笑道:“我有啥子法呢?”
    小石头办完满月酒的第二天,新初母亲就回王家湾老家了。小融舍不得她走,生了小石头这一个月来,新初母亲弄娃儿,小融妈侍候小融,两人各有所长,又扣得起手,小融可过了一段幸福的“月母子”生活。
    但新初母亲坚持要回去,说是丢不下屋里头那两个大男人,她说:“一个屋头要是没得个女人,不晓得要乱成什么样子!”
    她还说她最丢不下的是地里头的那些活路。小融妈说:“现在屋里头有几个人,做那么多庄稼爪子,你岁数大了,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真的。”
    新初母亲说:“我们老年人吃不了多少,可他们年轻人需得着啊!新雁时不时回来拿点米拿点菜,也节约几个钱。新初、小融他们过年回来了,一大家子要要吃呢。”
    小融妈说:“这个季节,也没得啥子要种的了吧?”
    新初母亲说:“这寒露都过了,胡豆现在下地肯定是没得收成的,但豌豆还是可以点一些,大年初二吃面条,放几根豌豆尖,香得很。我还要点几分地的冬寒菜熬稀饭,种点青菜开了春做咸菜,到时给小融送点下来,新雁也要一些。”
    其实这些年来,新初母亲栽秧打谷、种瓜点豆,哪个需要不需要已经不重要,到了哪个季节就做做哪个季节的活儿,已经成了她的一种本能,习惯成自然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新初母亲的记性开始逐年衰退,经常是丢了东就忘了西,但对于这二十四节气的顺口溜,她却是背得滚瓜烂熟。最让新初佩服的是,你随便说出那个年头,新初母亲掐指一算,就能顺溜地说出个“子丑寅卯,申酉戍亥”。新初为此在学古代汉语时还专门认认真真地研究了一段时间,大学一毕业,就全都还给老师了。
    新初母亲说:“我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你们老师教那个怎么能够比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