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回王家湾,新初母亲带孙子;见花老板,中国象棋有奥妙
作者:吴其言   回家过年最新章节     
    很多事情,你把它当作累赘,人家却拿它当作宝贝;你把痛苦,人家却拿它当作享受;你把当成义务,人家却拿它当作权力。就比如说带小石头这件事吧,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当新初母亲看到儿子、儿媳抱着小孙子回来的时候,她就放下了手中的扫帚,欢喜得把手放在腰前的围裙反复搓了几下,才伸手从新初那里接了过来,边接边说:“我的乖孙子呢,也晓得回来看婆婆呢!”
    新初说:“他不仅是回来看婆婆,还要回来陪婆婆一段时间呢!”
    母亲就不相信这话是真的,抬头问:“怎么啦?你们放假啦,要住多久?一定要多住几天啊!”
    小融就把小石头放在婆婆这里带的想法跟新初母亲说了,她生怕婆婆有什么顾虑,就说:“妈,您也别嫌麻烦,您放心,您只带一段时间,小石头稍大点我就接回去自己带,我们总不可能放在王家湾读幼儿园吧?”
    新初母亲原以为,小融父母住在街道,家庭条件好,她恐怕是想带孙子也带不成了,万万没有想到,小融会把小石头放在王家湾带一段时间,这样的机会她怎么能轻易放过?她连忙说:“这啷哎是麻烦呢?小融你才要放心,别的不说,带娃儿可是妈的强行,我就是把包产田地抛荒两年,也要把我的小孙子带好。走,回屋里坐,小石头手都有些凉了,这种天气,大人没什么,小娃儿就容易着凉。”
    小融就跟在新初母亲后面,继续说她的计划:“我们每个月给小石头一百块钱的奶粉钱,另外妈带娃儿也辛苦了,我们一个月再给您五十元的辛劳费。”
    新初母亲回头瞪着小融道:“小融,妈从来没有说过你什么,今天可就得说你的不是了,你说给娃儿奶粉钱,妈倒觉得没什么,其实这奶粉,当婆婆爷爷的也可以买,更何况我要给我孙孙熬米糊糊,花不了那么多的钱,而且更营养,对娃儿更有好处。你要说给妈辛劳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哪有婆婆带孙子还要发工资的道理?”
    新初说:“妈,小融给您就收下吧,您不用,放在那儿给您孙子存起也好,钱放在我们那儿大手大脚地,也就花了。”
    小融就把钱揣进了婆婆的上衣包里。
    母亲说:“你们要坚持,我就先收下吧,就当是给你们当保管。你们现在都长大了,都挣钱了,妈现在是自己挣来自己花,钱够花了。小石头放我在这,我叫老幺今后少做些活路,新初他爸也不打麻将,我们三个人一起带,我要让我的小孙孙长得孬孬的。”
    新初忙说:“妈,你可千万不能把小石头叫孬娃儿哈,二天读书了,班上同学会笑!”
    王家湾说小娃儿乘,就不能说他乖,要说他长得好孬哟!小娃儿,小名要取得孬,什么孬罐、孬娃、孬毽。王家湾的名字还算取得好听一点,山脚下一些地方,名字就更难听了,甚至连蓑衣、夜壶、尿桶的名字都取得出。
    新初读小学那年,到四姑家去做客,就在山坡上听到一位母亲大声在喊:“尿桶,尿桶。”新初就问表弟:“她怎么在喊尿桶,难道她把尿桶喊得上山吗?”
    老表笑着说:“这个人是他们隔房的幺妈,儿子生下后老是生病,八字先生说是要取个孬名字,越孬越好带。幺爸幺妈一整晚上睡不着觉,想了蓑衣、斗蓬、烧箕,想了猪儿、牛儿、黑狗,都是人家取过的名字不说,感觉都不够孬,不能够保证娃儿好带不生病。天快要亮了的时候,幺爸起来屙尿,一提起夜壶,猛地想起,这个名字够孬了,太好了,太好了!于是,我的堂弟就叫夜壶。夜壶不是屙尿那个夜壶,他是我堂弟。”
    新初听了,当时觉得好笑,又有些不可思议,直到上了初中,班上一个叫尿桶的名字出现,他才觉得,这样取名字是肯定是有它的道理的。他还是暗自有些高兴,父母并没有给自己取这样的名字,尤其是父亲到底是读过书的人,他给了自己一个不太好听名声,但还是给自己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母亲边说着边走进了里屋,拿出那个竹背篼放到地坝,又进灶屋舀了大半桶水,用刷子一阵冲刷干净后,这才抬起头来说:“这背篼还是当年带……”她本来是要说,这背篼还是当年带新运做的,一看小融在一边,忙改口道:“还是当年带你做,你坐过的,记得到不?”又凑近新初说:“新初,妈跟你说件事,前段时间,我河东赶场,看到新运了。”
    新初心里暗暗一震,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淡淡的回一声:“哦!他现在怎么样?”
    自从新运送养他人后,新初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他跟他之间除了血缘和亲情,谈不上什么感。更不可能像大姐新鸿、二姐新雁和弟弟新明那样患难与共、姊妹情深。尤其新明,两兄弟从小就在一个床上睡觉,中之间仅仅隔了家里那只狗——小白。为这事,两兄弟没少被母亲骂过。那小白也通人性,每天晚上等新初母亲上睡着了,它纵身一跃,就跳进兄弟俩的被窝里。新初怕狗,但从不怕白色的狗,相反地,他对它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
    母亲说:“看上去好好的,长得也好看,跟你爸一样样儿。哎!只是他不姓王,姓李,不叫新运,叫李家梁。”
    新初安慰母亲道:“姓李怎么了,也算是跟妈您姓嘛,只要他过得好就好。妈您下次看到他,叫他好好读书,别跟新明学,不要跟人学坏了。”
    小融走过来笑着问:“你们两娘母在那里悄悄说什么呀?”
    新初回道:“妈说这背篼是我小时候用的,现在小石头用。”
    小融就乐了,大笑道:“等小石头用了,再放到那儿等他有儿子了再用,要把这背篼用成你们王家的传家宝,古董!”
    地坝响起了多年未曾听到过的笑声。
    新初的手机也响了,新初掏出手机,就接了电话。一般的陌生电话,新初是不会接的。这个电话不一样,正是镇党委书记李天书打来的,他不得不接。李天书听新初说在老家看儿子,就说算了,本来想带他去个地方。新初也不便问去什么地方,干什么事,觉得无缘无故浪费了一块把钱的话费。
    母亲见新初有了手机,忙去里屋拿出新鸿的信说:“你给大姐拨个电话,问看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生意好不,圆圆满满读书读不读得?”
    新初照着信封上的号码拨了过去,接电话的是大姐夫郭金城。郭金城是个汉大心直的北方人,话不多,且语言与蜀川也不大通,说:“是新初呀,你姐在桌上打小麻将!”郭金城这个接话方式,倒也挺省话费的。
    新鸿抓起电话就问:“新初,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过去家里来信,或发电报,或打电,要么是新初要学费钱,要么是大女儿被淹,要么是新明出事,新鸿一接老家的电话,自然心里有些紧张。
    新初笑道:“大姐,家里非得有事才跟你打电话啊?我在老家,家里什么事没有,就是妈要跟你说说话呢!”
    新鸿也笑了,说:“我是说平白无故给我打什么电话,肯定有事呢,吓我一大跳!你和小融还好嘛?小石头还好嘛?”
    “好!好!好!都好,大姐,你们生意好吗?圆圆满满读书怎么样?”
    “生意是老样子!圆圆回来语言不通,成绩下降了不少,早知道还是放新雁学校读,有她二姨看到也放心。满满更不行,不是读的料,像他爸爸!”
    郭金城对着话筒说:“怎么读书不行,就是像我啊?新初,你大姐读书读得!”
    新初笑道:“大姐夫,我姐读书可读得呢!大姐,娃娃书读不得也不要紧,身体好就好!习惯一定要养成好,不要太将就,跟别人学坏了。好了,我把电话给妈啦,妈等不及了!”
    母亲接过电话说:“新鸿啊,你和新初通话我都听着呢,你们好就好,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只是你要对公公婆婆好些,他们的话,对与不对,都是为你们好呢!世上哪有父母对子女不好的?虎毒还不食子呢!”
    新鸿说:“知道了,妈,你各自保重好身体,包产田地少做点,粮食够吃就行了,那点农税提留,我们几个帮你交就是。还有,你莫跟爸爸吵架,老都老了,有啥吵头?”
    母亲明白,最懂自己的,还是大女儿,她心里暖呼呼的,说:“好!你们都好好的,我挂了,这么远的路,电话费肯定贵!”
    刚挂电话,小石头就叫唤起来。新初母亲手一伸过去,叫唤声又戛然而止。
    新初母亲身上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你一靠近,就会被悄无声息地紧紧地吸引住。这个春节后就没有抱过孙子的婆婆,一顿晚饭的工夫,通过一瓶自己熬制的米糊糊,又一次就把小孙子给收买了。第二天上午,他的亲生父母要把他丢在王家湾回城东镇的时候,在婆婆的引导下,他居然咧嘴笑着给自己的爸爸妈妈做了可爱的“拜拜”!当然,这并没有让他的亲生母亲小融生气,相反地,她看到儿子状态很好,自己也非常地开心,并感叹血缘这个东西太神奇了,小石头似乎就知道,这是他的亲生婆婆。
    新初母亲说:“婆婆身上有一种味道,孙子一闻就晓得了!”
    这话,新初听来总觉得是那样耳熟,那么温暖。
    儿子安顿好,新初回到镇上,也安心地开始了他的工作。这天上午,他刚处理完文件,隔壁苗圃花老板径直走进他的办公室,声音急促地说:“王主任,一会儿有个花卉苗木基地的老板过来找我收订金,你给我鉴定一下是不是y的。”
    “你在他那里进苗子?”
    “嗯!”
    “之前进过?”
    “嗯!”
    “那还用鉴定真假?”
    “他的价格比市场价低得太多,让人有点不敢相信,之前进得少,订金打过去,货就发过来了,不过是千二八百的生意。这次不一样,我要进十多万的货,订金五大五万呢。他说他人正好在县城,一会儿就过来取钱。”
    “你钱准备好了?想进这便宜的好货,又害怕上当受骗?”
    “嗯!”
    “你怕就不买他的货噻!”
    “如果是真的就……他的货……实在是太便宜了!”
    “你那么精明一个老板,你都分辨不出真假,我还鉴定得出来?”
    “你下象棋可以看三步,我只能一步,最多两步,你肯定行。”
    “好吧!你一会儿找个由带我办公室看看吧!”
    这花老板不姓花,具体姓什么,新初一时真还想不起来了。他在镇政府隔壁,也就是镇国税分局的旁边,租了一块三十来亩的空地,栽植销售花卉苗木,人称花老板。
    新初之所以与花老板熟,是因为二人有共同的爱好:下象棋。
    象棋是新初父亲王道渠送的。当年跟着新初二姐去大峡煤矿看父亲,父亲送了新初这副象棋,是监狱里做工艺品的犯人,用实木做的,“车马炮卒士象将”等都人工雕刻。那个犯人应该是很上心,为了装好象棋,还专门做了一个特制的木盒,摊开又是一个漂亮的棋盘。这副象棋,新初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带到哪里,下到哪里!
    正如花老板说的那样,新初下棋,看得到三步,花老板看一两步,而有时决定胜负的恰恰只差一步。新初赢的时候多,很多时候就赢那一步。花老板输的时候多,越输越不服,越输越想下。于是,一有空时间,他们俩就泡在一起切磋棋艺。新初觉得这样也好,对于一个主持工作的办公室主任来说,相比打麻将,下象棋算是一门高雅的爱好了!
    而花老板不一样,他下象棋,也下出了效益——他不仅说服新初主任开大会要摆绿植,而且通过新初主任,把他的花卉苗木,推向了全镇各个单位,各大企业。当然,私下买花卉苗木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